第64章 第三十三章(2 / 2)

“已派了李肅去,”呂布招了招手,“我正有事尋你。”

“何事?”

“董賊既已伏誅,涼州人心叵測,三輔兵力空虛,”呂布摸了杯子一邊喝水,一邊盯著竹簡看,“須上表奏請朝廷募兵為上。”

提到募兵這事兒,正中了張遼的心病,他感覺整個人都咯噔咯噔的,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將軍既欲募兵,女兵如……”

呂布一口水噴了出來。

“長了一歲真是了不起了啊,”他上下打量少年將軍,“魏續那廝都不會說要在營中置女兵,文遠這是見了哪裡的娘子,如此心動?”

雖說呂布笑得很欠打,但既是上司,又打不過,張遼忍下了一口氣,冷靜了一會兒才重新開口,“是將軍說要募兵的,末將認為,若是那等悍勇強健的婦人,也未必沒有臨陣之能。”

“這倒不錯,據說光武年間,交阯亦有二征夫人事,勇武不輸男兒,”呂布想了想,“然觀此京畿地,男女皆孱弱,無以成軍啊。”

“若西去征募涼州人,勇則勇矣,又多不習教練,”張遼立刻也跟著踩了一下西涼精兵,“到底不如我並州軍,將軍若上表,當請朝廷派我等回並州募兵才好。”

兩個並州人迅速達成了一致,並且就當前形勢絮絮叨叨地講了半天,最後一起吃了頓飯,喝了點酒,呂布便放張遼回帳歇息去了。

張遼會問起招募女兵之事,自然是存了自己的私心的。

無論出於功利角度,還是真情實感,他都不想放棄陸懸魚這個朋友。在他看來,有這樣的武藝和品行,是男是女其實區彆沒有那麼大,何況他也不能確定那位朋友到底是女扮男裝,還是單純有些小怪癖。

如果隻為婦人身便將她棄之不顧,這對並州軍而言實在太可惜了,但若她真是女子,行事交往自然得注意些分寸才是……因此也不能完全拿這個問題當作不存在。

回到自己帳篷裡卸甲洗漱,趴在行軍榻上的少年將軍開始在心裡一樁樁一件件數起了同陸懸魚結識以來,都有過什麼失禮的行為。

……好像剛認識不久就在人家麵前脫過衣服,這不太好;

……拉著一起坐同席,這也不太好;

……跑到人家的家裡去喝酒,這特彆不好;

……非要寢同榻,同床共枕蓋一襲杯子,這個怎麼評價?沒辦法評價;

……去演練場一起練過騎兵衝陣不算,非要喊她一起下河沐浴,這個也不能評價;

……拿了自己的衣服給她穿,見她不擅著深衣,還……

這種社死的事情其實很不適合臨睡前在腦子裡過走馬燈,但是張遼並不清楚,他就是這麼一件件數著睡著的。

然後就做了一個夢,特彆陌生的夢,夢裡不在長安,而在並州,在他自家屋中那張有了年頭,因此十分古舊的臥榻上。榻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他整日裡“賢弟賢弟”喊著的陸懸魚,穿著細絲織就的裡衣,如烏雲般的青絲輕輕挽著,散在枕頭上,燈火間映出一片綺麗的流光。

她看向他的目光與平日沒什麼不同,輕鬆又帶了一絲揶揄,但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同……要怎麼形容才好?

他整日憂心於戎馬之事,從未認真想過自己未來妻子應當時什麼模樣,但此刻張遼卻莫名覺得,他未來的妻子也可以是這副模樣。

接下來的夢境變得甜美、茫然而不得要領,憑著那些斷斷續續,零零碎碎聽來的對女子的認知,他似乎是想要解了她的衣衫,同她親熱纏綿,至少是想要……

……………………張遼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

外麵巡夜的兵士儘職儘責,敲著金柝走過,時節臨近五月,哪怕是夜裡也已經不算很冷,因此睡出了一身汗沒什麼奇怪的。

張遼在漆黑一片的帳篷裡轉了轉,摸索著也抓了水壺和杯子,倒了點水喝下,平複一下心情,然後才重新回到榻上去。

他是不可能對自己的朋友起什麼心思的,哪怕是女子,也不當有這樣齷齪的想法,甚至連她的心意都未曾問明,就在夢裡如此這般,這實在太卑鄙了!

……那要不就問問?

……怎麼問呢?

……首先該怎麼開口?

……其次是陸懸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一般的女郎若是女扮男裝被戳穿的話,應當是臉上一抹紅暈,羞得不敢見人,然後也許那位年輕郎君便可以大著膽子上前一步,握了她的手,小心地傾訴衷腸。

但如果那不是位女郎,而隻是個有點怪癖,說不定還身有隱疾的男子呢?

清晨的長安城還帶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兒,大概是這幾天燒的東西實在太多的緣故,並不怎麼清爽。

大街小巷的百姓已經漸漸從董賊伏誅的興奮中冷靜下來,但心情仍然很不錯,商量著接下來會有一個怎樣的秋收,自家又該在這一年做些什麼。

他策馬而過,神思不屬地將那些市井雜談拋之腦後,心心念念隻有那一個目的地。

一身粗布短衣的陸懸魚正在那裡澆園子,一邊澆園子,一邊十分仔細地查看她那一小片菜地裡的每棵小青菜的長勢。

……嘴裡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麼,但顯見的心情不錯,因此他見了,心情也跟著變得輕快起來。

“咦?是張將軍,”彎腰澆菜的她雖然執意不肯稱呼他的字,但見他下了馬,還是笑眯眯地抬起頭同他打了個招呼,“這麼早就來尋我,有什麼事嗎?”

自然是有事的……張遼心裡翻湧著歡欣又雀躍的情感,也忘記了那些繁文縟節,張嘴就問。

“汝為婦人哉?”

陸懸魚臉上的笑容滯住了。

她直起了身,將手裡的瓢扔進了水桶裡,左腳踏前半步,身體略向前傾,伸手向背後拔出了那柄長劍。

“拔你的劍,”她眼中光芒一如劍鋒上的寒光般凜冽,“今天咱倆必須躺這兒一個。”

張遼第二次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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