汎祭一劍斬在黃色的符紙上,劍身便散發出幽幽黑氣,腐蝕了符紙的邊緣。
他帶著不知道是恨還是暢快的笑,高聲道:“我的確愚蠢,相信了那個老混蛋的話。可你呢?!”
“我明明已經殺掉了尚啟寒,沒有他的操控,你卻還是殺了你的妻子!”
尚開燼瞳孔緊縮:“我……”
他痛苦地捂住了腦袋,刹那間門,鋪天蓋地的記憶朝他湧來!
……
“顏道友。”
一名中階女修將隨行的鳥獸放飛,隨後對身邊的女人道:“那名鬼修已滅了氣宗半數修者,咱們禦獸宗能放出去的傳訊獸都已經放出去了,得到的消息卻越來越少,”她頓了一下,咬牙道,“大概,他已經發現我們了。”
“不必驚慌。”
被她喚為顏道友的是一名年輕的女修,她麵色不變,眉眼微垂,做出思考狀。
“遠山的七座山頭環境如何?”
“已派人排查了,除了山腳下有一村人家外,其他樹叢茂密,是個設陣的好地方。”
顏之慍:“不行,換個地。”
女修愕然:“可是,這是最方便的設陣點了。”
“那我問你,”顏之慍抬眸,“那裡有多少戶人家?”
“許、許是兩三家……”
“遠山外圈下有小溪,地勢也平緩,若有村落,不可能隻有兩三家,”她歎了口氣,“現在叫人搬走也不大可能,換個地方吧。”
“顏道友!”山洞口外快步走來兩個男修,聞言大急,“不可啊!我們好不容易才選好的地方,怎麼能說換就換?”
“遠山七山正好可以動用符宗的七殺六斷陣,”另一位同樣不讚同道,“你是符修第一人,自然比我們還清楚地形對陣法的牽製有多大。貿然換地,豈不是將我們置於危險之中!”
顏之慍沒有急著解釋,她眸光如劍,直刺開口的這兩位:“那按照兩位道友的說法,我們應該不顧村落,強行設陣?”
“不過是一群凡人……”他嘟囔著,卻看見周圍一圈不讚同的眼神,“我、我沒說錯啊!把家落在這裡,本就是他們的問題啊!”
顏之慍還沒開口,跟在她身後的女修遲疑開口道:“可,就是你們口中的凡人,在那個鬼修手裡救了你們一命啊?”
在鬼修汎祭肆意屠宰這群修者的時候,有幾個好運的家夥重傷未死,被撿到他們的百姓藏了起來。
或許是受幻覺曲之微的影響,瘋了的汎祭還是沒向她生前幫助的百姓們下手,反倒避開了凡人地界。
而顏之慍帶著殘存的修者們躲到了凡人地界的邊緣,既不打擾他們生活,又不會被那名鬼修輕易察覺。
“望道友清醒清醒。”顏之慍不帶任何情緒開口道,“修者也是人,也不過是比你們口中的‘凡人’活得久了點。”
她掃視了一周:“而有些修者,甚至連所謂的‘凡人’也比不上。”
“你!”
“你也說了,我是符修第一人。”
顏之慍右手掐訣,金燦的光絲纏繞在她指尖,飛速編織成一隻符文小鳥。
成型的符鳥輕快地叫了一聲,隨後離開顏之慍的指尖飛離了山洞。
“怎麼?”她淡淡道,“若不服我,抹去這段時間門的靈識便可自行離開。”
說到這兒,所有修者眼神一變,看著那兩個男修眼神中帶著狠戾。
自然不能讓他們全須全尾的離開。
那兩個人顯然也察覺到周身的緊張氣氛,表情一鬆,訕訕道:“我們自然以顏道友為主。”
顏之慍點頭:“好,那麻煩二位多加勘測,有什麼事,和我師弟師妹們交流。”
語畢,她抬腳離開山洞。
天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一大片紅霞彙聚在頭頂,顏之慍在山頂找到了抱劍警戒的尚開燼。
“阿燼。”
看著愛侶,顏之慍緊繃了數天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她揚起笑,走到劍修的身邊。
“之慍。”她的劍修低聲應道,隨後鬆開劍,側身抱住了她,“辛苦了。”
“沒有。”顏之慍低聲道,“你也辛苦了。”
半個月前,顏之慍隻身外出前往凡人地界找點古籍孤本,回來後就看見渾身是血的尚開燼坐靠在石壁邊上。
渾身傷口的愛侶嚇了她一跳,慌忙前去查看。
好在這種傷勢對於修者而言不算太嚴重,不過尚開燼也調養了半日,才緩緩醒來。
不過未等尚開燼開口解釋他身上發生的一切,就又有一大批修者帶傷向符宗湧來。
後來才得知,有一名鬼修突然闖進修仙界各派彆,屠宰修者,血流成河。而最先遭受其害的,就是劍宗。
尚開燼的宗門覆滅,唯有他一人僥幸存活。
“我們符宗雖不以攻勢聞名修仙界,但好歹有點實力。”顏之慍站在他身側,開口道,“阿燼,你是劍宗的驕傲,也是修仙界的驕傲。”
她側頭,寬慰道:“但我卻不願讓你一人承擔這所有期望。”
“修仙界的事,自然要讓所有修仙界的修者承擔。”
她聲音淡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兩人靜靜地站在山上,看著遠處夕陽墜入群山之中,夜幕降臨,周圍徹底黑了下來。
“……你去休息一會兒吧。”顏之慍低聲道,“彆太操勞,還有我呢,嗯?”
尚開燼:“我無礙。”
他側頭看向顏之慍:“我擔心你。”
他這樣說,顏之慍就笑了。
“彆小看我啊,”她唇角微勾,“雖說符宗以輔佐為主,可我符宗子弟哪一個不會點保命的本事?”
她正像推搡著尚開燼離開休息,卻突然耳尖微動,神色急變:“誰?!”
燦金符文從她指尖疾射而去,隨後猛然炸裂,轟鳴聲響徹山穀!
煙霧還未散去,就聽見一道嘶啞的男聲。
“——哦?”
他們身後傳來陰森的詭笑。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