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修煉,意思是……?”殷晴樂像是沒聽懂。
“你喜歡宴道友吧。”溫如月柔聲道,“但因為體質的問題,你無法步入仙途,壽元也無法增長,隻能像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他深受寒毒折磨,或許會因為你的化厄之體舍不得離去。可你又該如何處理和他的關係?”
她聲音輕柔,像個知心大姐姐,關愛殷晴樂這位涉世未深的小妹妹。
殷晴樂低下頭,嘴唇動了動。末了,小聲道:“隻要和我在一起,宴不知就會不那麼難受,是嗎?”
溫如月蹙起長眉:“阿樂妹妹,到了這個時候,你為何滿腦子都是為他好?”
“我能怎麼辦。”殷晴樂抿嘴笑起來,“總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去找他哭鬨,再一刀兩斷吧?”
她終於明白,為何手機裡的東西稱呼【玉清漿】為必需品。它能治愈傷勢、淨化靈體,讓她適應修真界的靈力循環。
那不是給宴不知的東西,是給她的。可殷晴樂想都沒想,就硬塞給了宴不知。
溫如月擰眉,她走上前,拉住殷晴樂的手,想安慰她。
少女抬起頭:“除去剛才提到的那些,那個什麼‘化厄之體’還有彆的特點嗎?”
她渾身上下散發不應屬於她的樂觀和積極,令溫如月愕然。
“該不會那些妖鬼接近我,也是因為我的體質吧?”殷晴樂笑問。
“是,化厄之體即使不被發現,對那些低級的鬼怪也有致命的吸引。因此,擁有那些體質的人不是被家族層層保護,尋求破解之法,就是用作藥人,更有甚者,會被荒野鬼怪拖走,連皮帶肉啃食殆儘。”溫如月答。
殷晴樂臉上笑容不減半分:“那不就是唐僧肉,還挺有意思的。”
“這樣的體質,要是沒有轉變靈體的藥物,使之適應修真界的靈力流轉,簡直是種災禍。”溫如月說,“昨日的那隻身欲鬼,就是被你吸引,才在我身著喜服、房間周圍撒下藥粉的情況下,依然闖進你二人房房間。我原本還在遲疑,等看到你們什麼都沒做的那一刻,才終於確定。”
她牽起殷晴樂的手,拍了拍手背:“阿樂妹妹,彆難過。也不用害怕,你現在是安全的。”
殷晴樂沉默一瞬:“我沒有難過,我隻是感慨,世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溫姐姐,謝謝你能告訴我。”她露出笑容。
溫如月靜靜地看著她:“我曾見過太多悲傷,隻是不想讓自己後悔罷了。”
她想了想:“阿樂,你要不要和常道友一起回無相宗。他們與藥仙穀有密切的聯係,或許存有修正化厄之體的方法。”
殷晴樂疑惑:“我直接去藥仙穀,不是更方便嗎?”
溫如月臉色一變,她壓低了聲音:“阿樂妹妹,你答應我。此生除非逼不得已,萬不可接近藥仙穀。”
殷晴樂露出茫然的神色,和溫如月四目相對。看到醫修苦澀的笑容,她猛然驚覺,
《問天道》這部,詳細記錄了常安道的前程往事,卻對女主的過往隻字未提。
溫如月,她像是個隱士,忽然出現,與男主同行許久,又忽然消失。
她說,她的師父有事尋她,然後再也沒有出現。
“我不需要去無相宗。”殷晴樂燦爛地笑著,“但我希望,修真界的第一大宗願意接納宴不知。?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個世界於她而言是一段旅程,化厄之體對她沒什麼影響。可宴不知不一樣,他屬於這裡,永永遠遠地屬於這裡。
“我希望二位能聯係上無相宗,和青崖仙尊講明宴不知的情況,讓他能繼續光明正大行走於世。”她又道,“我不是強行要求你們,會努力幫忙創造價值。”
溫如月蹙眉,正待反駁,又聽殷晴樂道:“這次的捉妖行動,讓我來加入你們吧。喬老和我說,那隻妖鬼並未死心,想等你們走後再綁走喬家姑娘。可我隻要在這裡,它就會被我吸引。我的體質,是不錯的誘餌。我願意去引誘身欲鬼,但我也有請求,希望你們抓住它後不要立刻誅殺,把它留給我。”
她簡單地和溫如月講了喬老和喬家姑娘的請求,以及那些失蹤已久的姑娘們,包括喬老的大女兒。她注定要離開,就更應該要替宴不知規劃出一條路。
“為什麼……”溫如月認真地聽,仍擔心殷晴樂。
“好不好嘛。”小姑娘臉上洋溢笑容,撒嬌。
溫如月張了張嘴:“我去和常道君商量。”
“好哎!”得到應允,殷晴樂腳步輕盈,推門離去。
她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向前撲倒在地上,而後一骨碌爬起,輕快地關上房門。
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一拉門,愕然發現清晨小二查房時,發現這間房客人不在,貼心地上了把鎖。自己晚上出門太急,沒帶鑰匙
殷晴樂呆呆站了半晌,臉上凝固的笑容還未散去。倏地跪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中滾落。她伸出雙手去擦,卻根本止不住。
她終於哭了出來。
這簡直是欺負人。
哪怕知道結果,重來一次,麵對重傷的宴不知,殷晴樂也會毫不猶豫給出玉清漿,但她絕不會放任自己胡思亂想。憑什麼等她心亂了,想著努力修煉,等回家度過尋常人的一生,送彆親人、好友後再回來找宴不知時,無情地告訴她,她永遠無法在這個世界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殷晴樂咬緊牙關,儘了最大的努力,沒能在宴不知開門前把眼淚憋回去。
從她摔坐在地麵時,遠處的房門就有打開的趨勢。殷晴樂沒來得及往角落裡縮,就與匆匆跨過門檻的男子對上視線。
她努力牽起嘴角,探手朝他招了招:“知——”
手還沒放下,就被拉住。俊美無雙的麵容滿是急切:“出什麼事了?”
殷晴樂握緊宴不知的手,哭出聲:“門被鎖上了。”
“我幫你打開。”
“不要。”殷晴樂搖頭,“我不想進去了。”
“知
知哥哥,我有話要和你說。”她試圖起身,雙腿一沉,又軟回地上。
宴不知長臂伸出,從殷晴樂膝下穿過,小心翼翼托住她。殷晴樂沒有抗拒,雙手勾上他的脖頸,將側臉貼了上去。
“去我房間,如何?”宴不知柔聲邀請。
懷裡的小姑娘點點頭。
她被宴不知抱回房間,他用毛巾浸在熱水種,絞乾後給她擦臉。他的動作過於溫和,殷晴樂隨他擺弄幾下,實在受不了,搶過麵巾胡亂擦拭。
“想說什麼?”宴不知等她擦乾臉上的水漬,問道。
殷晴樂垂下頭,以手撐住床沿,嘴唇顫抖。她打開手機的數據麵板,看向【70%】的接觸深度,很久沒開口。
【接觸深度變化,當前值為69%。】
突如其來的提示,讓殷晴樂愣了一瞬,回頭,與那雙幽深的眸子相撞。
旋即,宴不知的眼底泛起笑意,他溫和地探手,以靈力劃開殷晴樂眼皮的紅腫:“無礙,若是阿樂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
【接觸深度變化,當前值為70%。】
殷晴樂伸手,拽住宴不知的衣擺,她直勾勾地看手機屏幕的文字,一時間有些失神。
“之前,你不是想拜托他們兩人,幫我找家人嗎?”她說,“我說我的家人不在這裡,你永遠都找不到,不是騙人的。”
宴不知沒說話,他坐在殷晴樂身旁,那雙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平靜地看著她。
殷晴樂開口:“宴不知,我非此世之人。我來自一個你無法想象的世界,我是在我原本的世界了解你的,所以一開始就認識你,才能順利與你成為朋友。等我回家後,我們便再也見不到了。”
她聽身邊人喃喃自語,重複她脫口而出的幾個字:“……再也,見不到了?”
“嗯。”
手機又震了幾下,殷晴樂沒有在管。一隻手撫上她的臉,刺骨的冰冷,她睜開眼,見到宴不知正對她笑。
“就算如此,阿樂也是要回家的。”他平靜地陳述。
心境卻不似外表,幾乎是翻江倒海。
從殷晴樂從牙縫裡憋出的幾個字裡,宴不知一直以來的疑惑,似乎終於有了些許解答。他在秘境中見過可連通千裡之外的水鏡,與殷晴樂而言,她應當也像他側目顧鏡般,在日常生活中,對修真界進行了匆匆一瞥。
“嗯。”他聽見殷晴樂回答。她的聲音淺短,像是有什麼話憋在心裡,不肯與他說。
“這兒,比不上你那裡嗎?”宴不知問。
殷晴樂搖頭:“完全比不上,我的父母親人,全在那邊。我已經在原本的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不可能適應這種以前隻在書裡看過,連想象都無法完全想象的生活。”
她又看向手機。殷晴樂原以為宴不知的好感一定會下跌,可從坦誠自己來曆的那一刻,【接觸深度】就開始像綁了彈簧,上上下下不停波動,總體竟呈現上漲的趨勢。
“可你和我一路走來,並未
發現回去的方法。”宴不知低沉的聲音響起,“要是……”
他噤聲不言,擰起眉頭,五指卻無意識地收緊,他的手順著殷晴樂的麵頰滑入,扣上她的後腦。輕輕一按,將其摁進懷裡,沒讓她看到自己愈發暗沉的眸光。
要是她回不了家呢?
以她現在的年歲,十八年或許很長。可等她成為不會變老的修士,在他的世界生活一百八十年、一千八百年,甚至更久……到那時她的家鄉於她而言,才是滄海一粟,才是漫長繪卷中的隻言片語。
她還會想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