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你。”
在料峭的夜風中，陸淵對田靈兒如此揭露道。
張小凡的臉上，在一瞬間就失去了大部分的血色，站在原地，身體不自然的微微顫抖著，低下頭，不敢去看陸淵和田靈兒的目光。
田靈兒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
一時間，也有些茫然。
下意識把目光落到陸淵身上，沉默了好幾分鐘，才低聲辯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喜歡我...”
“嗯，我知道。”
陸淵微微頷首。
旋即，話鋒一轉：“準確來講，他算是暗戀你，而他的性格你也知道，很難把自己的心事吐露出來；所以，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聽聞此言，田靈兒猛的一挑眉。
“怎麼？”
“聽你這話，你是要把我推給他？”
“小師弟，你就這麼看不上我的嗎？”
“他喜歡我是他的事，但我喜歡誰那是我的事，我的感情誰都沒有資格安排，要我自己說了才算！”
“如果你真有這個意思，那就算我田靈兒瞎了眼，看上你這個懦夫，從今往後你我再不相見！”
田靈兒很生氣。
陸淵看得出來。
張小凡也看得出來。
張小凡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但陸淵卻沒有畏懼或心虛，而是伸手摸了摸田靈兒的小腦瓜，看著田靈兒氣鼓鼓的樣子，輕笑了一聲：
“傻丫頭，你想的也太多了。”
“你不是物品，任何人沒資格決定你的歸屬權，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清楚這一點，所以你可以把心放回到肚子裡了，我並沒有撮合你們的意思。”
“我隻是在考慮一些未來的事。”
“然後，提前排除掉一些隱患...”
“我站立的高度和你不同，和青雲門裡任何一個人都不同；所以，我能看到的風景自然要遠遠超越你們，你們或許隻能看到雲海變換的結果，或是陰天，或是晴天，但我能看到的則是前因後果，往往在事情沒發生之前就推斷出了結果。”
“但結果不一定全都是好的。”
“我確實沒必要更改結果，也可以選擇獨善其身，這些年我也一直是這麼做的；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相比也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了我幾分性格。”
“有些事，我必須要出手。”
“有些悲劇，我必須要更改。”
“很多時候，你們看不明白，但這並不怪你們，隻是我的布局或更改悲劇的手段太過於天馬行空。”
“而在今天...”
“趁著這個合適的機會，我就要幫張小凡拔出心裡的那根刺，避免後麵接踵而來的刺戳碎他脆弱的心靈。”
“而感情，就是他的缺點。”
“也可以說，是他心靈上最脆弱的點！”
“所以，我並不是要求你答應他，也不是要求你拒絕他；我隻是要求你，把自己的意願誠實的表達出來，讓他不要在無儘的泥沼中苦苦掙紮，最後連結局都看不到。”
“如果答應，他會心知肚明。”
“如果拒絕，他也會心知肚明。”
“而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就隻是讓他心知肚明，調整好心態，麵對接下來如同天塌般的噩耗。”
陸淵如實的對田靈兒講述道。
田靈兒頓時明悟了幾分。
小臉上的氣憤也漸漸澹去，那種類似於看渣男一樣的目光也漸漸收斂，情緒漸漸恢複正常。
有一說一。
她不知道陸淵要改寫怎樣的悲劇。
但她知道，一方麵，陸淵並沒有把她推出去的意思，另一方麵，陸淵也隻是想讓張小凡的心裡抵抗能力強一些。
因此，田靈兒表示充分的理解。
畢竟，她也在暗戀陸淵。
她非常清楚暗戀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那是一種在不斷否定自己的矛盾感。
而且，即便是她這麼勇敢的女孩，至今為止都隻敢偷偷的對陸淵示好，而不敢當麵對陸淵表白，更不敢寫什麼情書；而換位思考一下的話，同為暗戀者的張小凡，本就內向的性格，一但繼續發展下去，說不定還真會出現什麼意外。
更何況，陸淵從不說謊。
天塌般的噩耗，雖然天沒塌下來，但對於張小凡個人來講，也肯定是一個短時間內無法接受的壞消息。
一但在這個壞消息前，暗戀的苦澀感爆發出來，到了那時，田靈兒估摸著，就會發生類似於凡俗界流民在活不下去時，上吊自殺的情況。
最主要的是，凡俗界還能上吊自殺。
修仙界可不同！
隨隨便便拿件法寶，就能把自身自殺的相當乾脆利落，而且，還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的那種！
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因此，田靈兒很理解陸淵的做法，也並沒有對張小凡產生反感或排斥，雖然同病相憐這個詞用在這裡不太合適，但田靈兒看向張小凡的目光中，確實存在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可惜，張小凡並未抬頭。
自然也就沒看見這種古怪的目光。
而隨著陸淵的話音漸落，雖然張小凡依舊是一副類似於鴕鳥的樣子，但田靈兒可是一個爽快的女孩。
性格方麵，準確來講是嬌蠻。
想到什麼自然也就直說了。
於是，隻見田靈兒插起小腰，擺出了一個相對更有底氣的姿勢後，就乾脆果斷的開口說道：
“張小凡，你聽好了！”
“我，田靈兒，已經知道了你喜歡我的事實，但是我並不喜歡你，也對你沒有什麼感情方麵的好感！”
“這就是我最終的答複了！”
“希望你心裡有數！”
張小凡默默的抬起頭。
陸淵和田靈兒都可以看見，張小凡那明顯的抿唇動作，以及眼中的心酸，還有一絲絲的不甘。
但當張小凡真正開口時，還是讓田靈兒略微吃驚了一下。
“是因為我不如師兄嗎？”
張小凡沉默了足足半晌。
但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
而後，還未等田靈兒生氣的反駁，就如同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一樣，好像連珠炮一般的開口宣泄道：
“我知道，我不如師兄。”
“我隻是青雲門大竹峰裡一個小小且很普通的弟子，沒有天賦，根骨也不好，悟性也不強。”
“至今為止，我才達到了玉清四層。”
“而這個境界，師兄他隻花了不到一個月就達到了，所以，在根骨和天賦上，我自愧不如。”
“而在悟性上，我更是差勁。”
“師兄可以自創道法，無論是金木水火土這種歸屬於五行的道法，還是一些至今為止我都看不懂的道法，我連學都沒學會，自然和師兄這個創造者無法比較。”
“在這一點上，我也承認我的失敗。”
“和師兄相比，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師姐你看不上我，也很正常，畢竟所有人都喜歡師兄，而沒人喜歡我。”
“但有一點，我自認比師兄強！”
“那就是我對師姐你的喜歡！”
“我記得師兄曾說過，感情上的任何事都是不分高低貴賤的，而且，感情也是唯一一種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
“我知道，我欠了師兄很多很多。”
“可以說，我欠了師兄一條命。”
“但在這件事上，我不想讓步，我不想因為師兄的恩情而讓步，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對師姐你的喜歡弱於師兄！”
“所以，我真的很喜歡你，師姐！”
“我不想失去你！”
“哪怕...給我一個追求的機會...”
“師姐...你都不肯給麼？”
張小凡撕心裂肺的低聲嗚咽著。
說到後麵，情緒也情不自禁的產生了很大的波動，不過還是強忍著心裡的疼痛，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田靈兒的小臉微微抽動了一下。
默默的歎了口氣，而後伸出手用力的抓了抓自己的秀發，思考了片刻，不忍卻還是堅定的開口回答道：
“很抱歉，張小凡。”
“我不想給你這個機會。”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你追求與否，是你的權利和自由；但是我不喜歡你追求我，你的追求會給我帶來麻煩與苦惱，這是我所反感的。”
“所以，你怎麼做是你的事。”
“但我下定的決心是不會改的！”
張小凡的嗚咽聲漸漸低沉。
陸淵在一旁默默的看著。
對此，他感覺並不深。
並不是說他是一個冷血的人，而是說和草廟村被屠的真相對比，現在張小凡的嗚咽和感觸，真的隻是最初級的疼痛。
如果連這最初級的疼痛都忍不了，那隻能說張小凡沒有承擔責任的勇氣，更沒有麵對現實的勇氣。
就像是最初在鬥羅裡的他一樣。
他可從來沒因為被欺負和打壓而哭過。
畢竟，當時他需要麵對的現實，讓他很清楚他的哭泣是一種奢侈品，是一種足以讓他致命的奢侈品！
他沒有哭泣的權利。
隻有麵對現實的必選題。
因此，無論是和他之前相比，還是和草廟村被屠的真相相比，此時此刻，張小凡的哭泣都是那麼的廉價，縱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種溢於言表的悲傷，但依舊無法讓他升起共鳴的情緒。
田靈兒也沒上去安慰張小凡。
隻是微微彆過臉去，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和於心不忍，不再去看張小凡，隻是任由張小凡在那裡哽咽著。
有些時候，現實就是很荒謬的。
一個人受了委屈而哭泣，一群朋友上來安慰並不會讓這個人停止哭泣，反而會讓原本的哭泣轉化為哭訴，把負麵情緒散播給其他人。
但當沒人安慰的時候...
這個人反倒會快速的收聲。
雖然代價很有可能是友情破裂，但這的確是一種很有效的辦法，也能從根本上杜絕掉負麵情緒的傳播。
田靈兒、陸淵和張小凡，目前就處於這個規律中。
所以，在田靈兒和陸淵都不搭話，甚至彼此間都暫時停止了交流後，張小凡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止住了自己毫無意義的哽咽聲。
又是沉默了半晌，張小凡才一言不發的對陸淵鞠了一躬，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儀表，又對田靈兒鞠了一躬，而後才開口說道：
“打擾師兄師姐了。”
“師姐不用擔心，師弟不會讓師姐感到麻煩的。”
“還望師兄...善待師姐...”
張小凡幾乎是硬著頭皮說出了最後這句話，每一個字的吐出，心裡都如同被刀割一樣的難受。
但最終，張小凡還是說出來了。
而在說出來後，張小凡似乎也在一瞬間成長了不少，沒有再抬頭去看陸淵和田靈兒的神色，隻是在鞠完躬起身後，低著頭，快速的離開了此處。
“看樣子，又是一個難眠夜。”
看著張小凡的背影，陸淵幽幽的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