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日日都戴著。
現在卻不在了。
長星低頭看向那個鎦金盒子,一下子明白過來,趕緊將這盒子遞了回去,“娘娘,這我不能收。”
“你不收?”蘭嬪的聲音不由得拔高,“你手上那些疤痕那樣醜陋,我隻是瞧見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你不收難道是故意不想讓我過得舒心嗎!”
“我……我……”長星被她唬得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口。
“你若是沒有這種心思,那就好好收著,記著一日要用上兩回,等那些痕跡儘數消了方能停下。”蘭嬪也沒等她說出些什麼來,隻是又將她的手推了回去,再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長星的心裡一陣感動,也明白蘭嬪隻是嘴上凶狠了些,心卻是軟的。
那根金簪對於她來說那樣重要,可為了換一盒沒那麼值錢的傷藥,她還是給了出去。
之後的幾日,蘭嬪幾乎是日日都要檢查長星手上的傷。
直至瞧見那幾道疤痕已經全然看不出來了,她才輕輕舒了口氣,就好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
***
十月,碎黃的桂花香氣散得到處都是。
長星已經連著二十多日未曾見過周景和了。
她是頭一回同周景和分開得那樣久。
這些日子以來,她隻要得了空就總忍不住往承文殿跑。
可卻沒有一回是真的見到了他的。
承文殿門口的宮人都不願意幫她通傳,她再怎麼去解釋也沒有人再願意相信她的話。
周景和因著身上的傷,很少有出來的時候。
有一回長星好容易打聽到周景和會在那日午後出門,便一早就跑來承文殿外頭的廊道裡等著。
可一直到入了夜,卻也沒見他出來。
等她回到冷宮裡的時候,天色都徹底暗下來了。
蘭嬪斥責的話已經是到了嘴邊,可瞧見她被凍得渾身發顫,最終還是將她拉回了屋子裡烤了炭火。
來年冷宮中其實是分不到炭火的。
今年不同。
出了文陽殿那事之後,闔宮上下都知道聖人最為厭棄捧高踩低的奴才。
原來的管事太監死得淒慘,後來頂上那個位置的太監便也學得聰明了一些。
就連冷宮也沾了光。
領到了冬日裡最缺不得的炭火。
可這送入冷宮的炭火也還是最差的那一等,燒起來直冒黑煙,熏得人難以忍受。
長星坐在炭火邊上,眼睛被熏得通紅,眼淚忽的就落了下來。
上京的冬日,總是來得那樣早。
今年更是如此。
枝頭上的桂花還未凋謝殆儘,夜裡從窗縫中灌進來的冷風中就已經帶著冬日裡的氣息。
長星有些日子沒有去過承文殿了,她這幾日又開始忙碌起來。
因為欣妃。
原以為隻是尋常的風寒,可沒曾想一病就病了這樣久。
長星越發小心翼翼的照料著,可人卻還是一日一日的消瘦了下去。
就好像黑暗中有一隻無形的大手,一點一點的將她扯進深淵。
病痛讓她安靜了許多。
長星已經很久沒有像從前那樣和蘭嬪,靜嬪一起追著欣妃滿院子跑了。
那時候隻覺得疲憊,可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有些想念。
至少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好好的。
長星陪在欣妃身邊的時候,她大多都是清醒的,隻是不說話,也不似從前那樣叫喚,就隻是怔愣的盯著某一個方向出神。
好似在看些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看。
長星有的時候同她說話,她偶爾應著,隻是聲音很是疲倦,就好似很累很累了。
下初雪那日,長星正用溫熱的帕子給欣妃擦手,一抬頭就正好瞧見了紛紛揚揚的雪絮,她不由得愣了神,“今年的雪來得真早啊。”
欣妃有些艱難的抬起頭,也往小窗瞧去,那雙原本黯淡的眸子卻忽的有了些光亮,“好漂亮的雪。”
長星見她難得有了些精神,也覺得高興,“是啊,現在才剛下起來,等明早起來才更漂亮呢,咱們宮裡頭的那幾棵枯樹上也會堆上白雪,遠著瞧就好似開出了白色的花兒,比起那些名貴的梅花,也差不到哪兒去。”
“可惜……我大約是瞧不見了。”欣妃眼裡的光亮迅速灰敗,就好似一朵迅速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