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多疑,我雖有安邦鎮國之功,卻也難免忌憚。若我表現得無欲無求,又脾氣隨和,隨便同什麼人都交好,反倒惹人非議。”
而且他的脾氣當真是京中出了名的暴躁,當上鎮北侯後若倏然收斂,更不知天子會怎麼猜他。
他又道:“而且,我搏這官職爵位,本就是為你,從不是秘密。”
臨柏呼吸一頓。
既見曳曳燭影下,果敢剛毅的男子被柔和了五官,竟透出幾分獨屬一人的溫柔神色。
趙予墨聲音慢慢,淺訴情腸。
“數年之前,新帝登基,國根不穩,鄰國狼環虎伺,邊關戰事告急,朝中可用之才皆被調遣他方。北疆一時尋不出人手,我便抓緊機會,主動請纓。”
“新帝龍顏大悅,當即便許下諾言,若我得勝歸來,便封我鎮北侯之位。所幸五年後,我不負所托,定北凱旋。”
他說的輕巧,絲毫不提其中危險煎熬。
臨柏仔細聽著,感覺趙予墨的視線聚攏在自己身上,炙熱而溫柔。
之後的事,臨柏從服侍自己的宮人嘴裡聽到過一二。
天子封侯,鎮北侯趁勢討賞,求娶他入門,甚至還願意放棄侯位。
被他的一片癡心打動,天子即刻應允,並下了旨昭告天下,令二人擇日成親。
再然後,就是臨柏嫁到鎮北侯府的事了。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有那麼一些相信,相信趙予墨的話,或許有那麼一分的真。
趙予墨見他避著自己的視線,便隨口笑笑,道:“我好不容易迎回來的心上人,捧在手上都來不及,怎能容他人隨口折辱。所以…這一頓我無論如何都是要揍的。”
而且不僅要揍,還要揍得天下皆知,讓那些沒腦子的混賬知道後果,今後便不會再有人敢再輕看臨柏一分。
當夜,臨柏是怎麼睡著的,他沒有了印象,隻記得自己又做起了那個夢。
夢中場景未變,那隻為他念書的老虎卻沒在開口,而是安安靜靜坐在湖邊,留了個雄壯卻略顯寂寥的背影給臨柏。
夢裡的臨柏則是靜靜看著老虎的背影。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做什麼,便乾脆坐在它身後。
當陪著它,也當它陪著自己。
*
第二日,天還未亮,需要上朝的趙予墨準時準點起床洗漱。
他收拾好地鋪被褥,穿上衣服,正準備出門,就聽床鋪那裡傳來窸窸窣窣,衣物摩挲的響動。
尋聲回首,趙予墨正好看到簾內探出瓷白色的纖細手指。
那手指慢條斯理地撩起一邊簾帳。不多時,披散著頭發,眼角含帶著朦朧睡意的臨柏從簾帳後探出了腦袋。
趙予墨溫聲哄道:“抱歉,可是吵醒你了?再繼續睡會吧。”
臨柏盯著他,動作緩慢地搖頭。趙予墨看他又困,又撐著睡意,好似有話說的樣子,便轉身走回榻邊。
“你有話同我說?”
說罷,他不抱希望的將手掌攤開,伸到臨柏麵前。
兔子似的少年先是看了他好一會,腦子才慢慢清醒似的眨了眨眼。下一刻,他竟真的抬手,在趙予墨長著薄繭的手心一筆一劃,慢慢寫出了兩個字。
慢,走。
寫完以後,也不等趙予墨回神,少年就放下了簾帳。
裹緊被子,他將自己蜷做一團,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