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池冽個子高, 在他這視角,隻能看到池今夏垂首的模樣。
她一直垂頭,悶聲不語。
該不會是一直詢問, 她……
思忖到這兒, 陳池冽半躬薄脊, 在池今夏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對上了他的視線。
她臉紅得滴血,望著陳池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暗道不好。
即使沒有鏡子, 池今夏也知道,自己這模樣破綻百出, 要是他知道了。
或許, 她與陳池冽就不再是朋友了。
像她和黃昊那樣——隻能做心照不宣的陌生人。
陳池冽望著池今夏, 幸好沒哭。
但想起她閃躲的眼神, 應該是不開心?
他喟歎了一聲,語氣在這時候有了幾分哄人的意味:“也不是逼你說喜歡,就是不想你被迫收不喜歡的禮物。”
聽到他這般說,池今夏愣住了。
陳池冽誤會了?
那也正好, 誤會不情願總比誤會心甘情願來的好。
而池今夏久久不吭聲, 陳池冽大腦有些宕機。
他從小到大,從未交過異性朋友, 不能用對待兄弟的樣子來對待池今夏。
總不能直接給池今夏一拳, 用欠揍的語氣道:“不說話你啞巴了?”
對於唯一的異性朋友,陳池冽想到一個適中的辦法。
“剛剛唐突了, 對不起。”
愧疚的聲音傳入池今夏耳中,她現在明顯感覺到陳池冽不再糾結自己臉紅的原因,而是在糾結自己是否還在生氣。
池今夏抬眸:“我剛剛不是生氣。”
“那你臉紅什麼?”陳池冽道:“你也不是說句話就害羞的人?”
有必要這麼尋根問底嗎?
自己又不是知識點?
但他都問了, 自己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也有點說不過去。
池今夏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或許,你聽過紅血絲嗎?”
“如果沒聽過的話,那你也應該聽過敏感肌。”
她指向自己的臉,“這個紅血絲除了特定換季,還會莫名其妙地發作,你可能誤會了。”
陳池冽:……
聽著池今夏一本正經地科普,陳池冽不由得有些好笑:“我還不至於沒常識到這地步。”
他一向在朋友麵前隨性慣了,順口道:“不過你早說不就行了,乾嘛一直垂著頭?”
他還真是追其根源。
這麼能問,怎麼不去破案?
池今夏直截了當地給了一個答案:“我害羞,行了吧?”
在陳池冽驚愕的目光當中使勁下,池今夏豁出去了,直接開口。
“我害怕你嘲笑我,說我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陳池冽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空氣瞬間凝固了。
池今夏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剛剛說得過分,讓陳池冽心裡不舒服。
自己說害怕被他嘲笑?
他會不會以為,自己認定他就是那麼沒素質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剛剛隻是……”池今夏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都說這句話了。
傷害已經造成了。
陳池冽眼神望著池今夏焦灼的神色,他生硬扯了扯嘴角,想讓她不擔心,語氣極輕:“沒事,我沒生氣。”
他垂首,語氣比剛剛更低了幾個分貝,“以前,有人這樣說過你麼?”
他是在關心自己。
池今夏眼眶有些發熱。
有人說過的。
小學時,老師去開會,便讓她這個班長暫時看管班級。
班上男生說話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還討論到女生初潮血液落在椅子上的討論,池今夏出言製止,並痛斥了一頓。
老師恰好回教室,詢問發生何事。
在多位男同學求饒的目光下,池今夏還是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平靜的生活被就此打破。從一開始的對視相瞪,再到誰都不服軟,逐漸發展成青春時期不成熟的語言攻擊。
“你臉那麼紅,跟猴子屁股似的?”
“老師的走狗,班級的叛徒。”
“池今夏,我們跟你開個玩笑,你該不會告訴老師啊?”
……
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後麵有了好的結果,但還是難以忘懷那段灰暗的時光。
如今被陳池冽如此敏銳地察覺到,池今夏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動。
她微微頷首,語氣有些顫:“但我不是任人欺負的人,我反抗成功了。”
“所以,你彆擔心我了。”
陳池冽眉眼未鬆,看著池今夏,緩緩道:“我覺得,你臉紅得像蘋果。”
他語氣真摯:“很可愛。”
窗外透進來的光更熱了幾分。
剛剛回溯記憶的酸澀,在這時候,突然沒那麼苦了。
反而因為他的關心,絲絲縷縷的甜蜜湧上心頭。
心跳撲通撲通。
池今夏眼眶微微帶淚。
陳池冽,我果然,還是那麼喜歡你。
也真的,不想放棄這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
接下來的日子,池今夏仍去辦公室。
但每次,她都沒有打掃,在陳池冽強硬的目光下,隻得在辦公室安安靜靜地做資料。
偶爾碰到不會的題,池今夏會在陳池冽打掃完後,看看他的神色。
他不累,不忙的話,她便會鼓足勇氣,主動詢問。
萬幸的是,陳池冽從沒有拒絕過她。
他脾氣好,不厭其煩地講解,甚至在池今夏不理解時,語氣更溫柔。
“我說得清楚嗎?不清楚的話,我換一個方式。”
禮貌而又謙遜。
二人因為講題第一次靠得那麼近,池今夏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賁發的荷爾蒙氣息,正如他這個人,無法忽視。
池今夏心神飄渺,望著複雜的數學題。
她希望,時間要是能在這幾天不斷循環就好了。
可時間不會循環,它是相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