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比起府上的兩位廚師,他儼然更吃得慣芫娘的手藝。
若是能將芫娘一舉帶回英國公府,那不管於他還是於芫娘,都是好事。
做家廚清閒,自在,更何況她熟悉他的口味,她做的東西,他怎麼都是喜歡吃的。麵對這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本就不需要絲毫猶豫。
她肯定會同意的。
思及此處,陸懷熠才假作漫不經心地擱下勺子道:“你這手藝還不賴,與其到順天再找地方安頓,不如……”
不如就到英國公府做個掌灶。
隻是不等這囫圇話說完,夥房外頭就忽然傳來翠翠的聲音。
“芫娘,芫娘!”
“我們謀到活計了,替你找到家酒樓,連薦信都拿到了。”
眼看著芫娘朝門外迎上去,
被打斷的陸懷熠這才望著門口那位“不速之客”,狐疑地挑了挑眉:“酒樓?什麼酒樓?”
“誒,六爺也在?”翠翠並不曾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笑吟吟地同陸懷熠問好。
她說著忙不迭將信封從懷裡頭拿出來遞給芫娘,又朝陸懷熠道:“鳳翔樓,聽說這酒樓在順天南城是老字號,芫娘若是去了,日後定然有前途的。”
“呷?”陸懷熠哂笑,記憶中查無此地,他也絲毫不掩飾言語中的嫌棄,“你彆是被騙了吧?如今什麼破酒樓都敢掛老字號的招牌?”
順天本就是一條中軸線串著內外城,裹挾著皇城的內城在北,英國公府自然也在北城。
至於南邊的外城,自然是魚龍混雜得多,順天城裡頭有名堂的酒樓,自然也不會安在那地方。
“順天那麼大,六爺沒吃過的酒樓定也不在少數。”芫娘儼然並不將他那言語當回事,隻笑吟吟地接了翠翠的薦信。
“翠翠,多謝你。”
“有了這薦信,我去順天就好過多了。”
芫娘將那薦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笑意爬滿眼角眉梢,好似怎麼都沒個夠。
她雖然忘了親人的名字,不記得親人的模樣,可卻清清楚楚地記著他們的口味。隻要一步一步地在順天城烹出名氣,爹爹娘親他們一定有機會嘗的到她的手藝。
陸懷熠眼睜睜地看著這生米煮成熟飯,胸有成竹的笑意不禁僵在臉上:“那你日後可彆後悔。”
往後就算她想進英國公府,他可不見得有今天這麼好說話。
芫娘瞧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便驟然間門笑了,她言語之中皆是躊躇滿誌:“我才不後悔,我來日要在酒樓做薑大廚的。”
陸懷熠不以為意地嗤笑一聲:“你若是真在鳳翔樓混出頭,我把皇帝老子請來吃你的席麵。”
“你少瞧不起人了。”芫娘聽著他揶揄,倒也不生氣。
她知道,她肯定能行的。
來日,她便也能大大方方地同彆人說,她是他的朋友了。
留在香海的日月,好像自此過得極快。
紅芍跟翠翠早早就替芫娘準備好了進京的行囊,不管是體己零嘴,還是油傘衣裳,全都裝得齊齊整整。
等芫娘要走的那日,一行人將芫娘送了又送,尤其是翠翠,依依不舍地哭成了淚人兒。
直走到城門口,芫娘才朝大家招了招手:“就送到這吧,我日後有空就回來看你們。”
紅芍又不放心地給芫娘囑咐一遍,芫娘都細細聽過了,才牽著紅芍的手走到一旁:“你在巷子裡可還見過薑祿?”
紅芍輕歎一聲:“早叫陸百戶放回來了,他染上胡三的事情,房契押了出去,又斷了一隻手,功名也削了。”
“如今成日在巷子裡蓬頭垢麵瘋瘋癲癲,見著人就喊‘我可是個秀才’,旁的人見著他躲都躲不及。”
芫娘抿了抿唇,思索片刻終究還是從茄袋裡翻出一兩銀錢:“大叔和大娘畢竟隻有他那麼一個兒子。”
“紅芍姐姐,你與鄰裡招呼一聲,彆叫他餓死。”
紅芍卻將芫娘的手摁回去:“唉,我就知道你是個軟心腸的。”
“你隻管放心就是了,白玉巷子裡的那點小事,姐姐還能輪到花你的錢?”
她將芫娘往城門外送了送:“早些去吧,再耽擱,晚上怕是趕不到順天府。”
朝日初升,炊煙嫋嫋。
芫娘朝城門揮揮手,伴著解去宵禁的晨鐘,迎麵踏上了城門外的瑰麗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