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2 / 2)

他未曾有隻言片語,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這碗抄手的美味異常。

雖然他吃起東西來嘴上總挑三嫌四,但是如今瞧見他吃這抄手,卻莫名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無聲的褒揚。

平靜和溫雅,好像是他下意識的舉動。

就算是自詡高人一等的薑祿吃東西向來刻意的裝模作樣,卻也丁點和他這行雲流水的動作相較。

陸懷熠吃得雖然細,可卻一丁點也不慢。說來也巧,那一陣一陣的胃疼,恍惚在不知不覺之間,便再次被這不起眼的抄手徹底安撫得熨熨帖帖。

他放下筷子,攤開手像小孩似得給芫娘瞧:“我吃完了。”

芫娘倒是不多話,隨即彆開視線泠然起身,將陸懷熠麵前的碗筷收了個一乾二淨,轉身對一旁的翠翠道:“翠翠,我先回去了。”

她麵兒上絲毫沒有旁的表情,隻瞟一眼陸懷熠,儼然隻差對陸懷熠說出一句“快點滾蛋”的金口玉言。

隻是不料還沒有推開門,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雜亂的捶敲房門聲伴著男人的叫聲隨即響起。

“翠翠,開門。”

芫娘腳下一頓,下意識側目瞧向翠翠。

莫不是鴻運坊的人去而複返?

翠翠卻也隻有滿眼的疑惑,隻好朝芫娘搖搖頭,對著門外道:“誰啊?大白天在門外頭叫魂,還讓不讓人歇息?”

“我還要睡會,有事晚上再來。”

門外的人卻並未就此铩羽而歸。

“我,狗春兒。”

“快開門,翠翠,我有話跟你說。”

芫娘聞言,慢慢鬆下一口氣。

狗春兒是這遠蘿樓裡頭的大茶壺。

尋常的青樓妓館裡不止有鴇媽,總還要有雜役狎司,才好開門迎客。若是有人來鬨事砸場子,隻管找大茶壺給人打出去算完。

這群大茶壺手黑心更黑,向來跟老鴇是一條心。

為免得和鴇媽生了齟齬,門子裡的姑娘往日倒還要對這些大茶壺巴結幾分,故而他們向來敢在旁人跟前肆無忌憚地討要索取,好些姑娘對他們早就是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翠翠聽見門外的聲音,臉上便漾出不加掩飾的厭惡,卻又不得不應聲搪塞道:“有什麼事你就直接說。”

“我今天不爽利,下不得床。”

狗春兒這才止了拍門那動靜,攀在翠翠門外頭問:“方才鴻運坊的人跟鴇媽來你屋裡,為著什麼事?”

翠翠皺起眉:“鴻運坊的人亂跑,被鴇媽罵走了,我哪能知道是什麼事?”

“是嗎?”狗春兒冷哼,“我怎麼看見你往柴房裡拿東西呢?”

“翠翠,你是不是把什麼人藏在柴房裡了?”

翠翠眸光一頓,連忙道:“狗春兒大哥,你看錯了吧,柴房裡頭又冷又乾,哪有什麼人藏著?”

“那是紅芍姐姐怕醉了酒被人看見,留著晚上醒酒用的榻。”

狗春兒卻陰惻惻地笑一聲:“沒人?那我就去鴇媽說一聲,可看看鴻運坊裡找的人是不是藏在柴房裡頭。”

“哥看你還是彆嘴硬了,哥還能不知道?養個相好,也算不上什麼大事,這滿樓的姑娘,哥是最稀罕你的。”

“哥進去給你好好合計合計,咱們把這事說清楚自然就沒事了。你這會不舒坦也沒事,哥晚上來找你,就一陣子工夫,且不耽誤你陪客去。”

“樓下頭還有事,好翠翠,哥晚上來找你。”

翠翠聽著狗春兒走遠的聲音,眼眸中流轉的波光不由得滯了滯。

柴房是芫娘唯一的落身之處,若是她不應狗春兒,這事當真被老鴇知道,芫娘定會被驅趕出去,到時候芫娘住在遠蘿樓的消息也會不脛而走。

可若是應了狗春兒,那必然又少不得受一番作賤,她打從心底裡厭惡。

翠翠忍不住咬了咬牙,落身在這秦樓楚館之中,既然已經端起這賣笑的飯碗,便是殘花敗柳,哪裡還輪得到什麼願不願意?

她緩緩垂下了目光,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一旁的芫娘自然也聽得出那明晃晃的要挾,她很明白狗春兒那所謂的“合計”究竟有什麼真正的意圖。

眼見翠翠就要委曲求全,她連忙牽住翠翠的手,神情凝望地對著翠翠搖搖頭。

“不成,翠翠。遠蘿樓裡誰不知道,那狗春兒絕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是開了這一回例子,往後就甩不掉他了。”

“我等下搬走,到時候他就是給老鴇告了狀,你們隻管抵死不認,他找不到人,早晚也是討打。”

“可你孤身一個,能到哪去?你替薑家養活了薑秀才那麼久,如今他半點不念這情分,難道你還要坐在巷子裡過夜麼?就算那孫家大娘待你和善,咱們還能不知這孫大娘又安的什麼心?她分明就是圖你嫁進他們家去。”

“算了。”翠翠歎氣,“狗春兒惦記著樓裡的人也不是一兩日了,既都早已經落了風塵,立那些誌氣又是何必?”

安安穩穩坐在一旁的陸懷熠,這才幽幽打斷道:“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屋裡還有個人?”

芫娘一愣,回眸望向陸懷熠,便見他從懷裡頭摸出一遝銀票。

“萬一這好人我能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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