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2 / 2)

隻要過了今日,她便再也不必趕夜起床,揉麵攪餡到胳膊酸困,不必去前頭的糧店搬沉甸甸的米麵,更不必披著夜色推起那輛沉沉的江州車。

隻要攢夠了眼下的十兩銀子,等她再花些時日打理好香海的事,便能往朝思暮想的順天城去了。

思及此處,芫娘忍不住臉上的喜悅,又喜滋滋地把紙上的道兒數了一遍,數得的的確確是一百整,這才安心收好銅錢炭棍。

時辰一點一點地慢慢推移,芫娘起身正欲去瞧瞧醒在盆子裡的麵,便見房門被人“吱呀”一聲朝外推開。

“紅芍姐姐?”灼眼的光芒頓時傾進屋中,芫娘不由得伸手遮了遮,半晌方適應下刺眼的光線,瞧見那門口站了個人。

來人高她好些,也比她壯不少,年歲自然也是大。

他穿一身細麻的道袍,又戴方巾,和巷子裡頭往來的鄰居實在沒有半分相似,儼然一副讀書人模樣。

這人不是紅芍。

世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薑家有個讀書人,都巴不得旁人知道,能穿作這般模樣的,自然正是芫娘名義上的兄長薑祿無疑。

芫娘眯了眯眼,待到終於看清來人,便免不得疑惑地朝著來人問道:“祿哥?怎麼是你?”

薑祿似是也沒有料到芫娘會在家中。

他怔一怔,忙慌慌問:“你麵賣完了?還不去巷頭賣午食。”

“等得過陣子過了下工的鐘,可就沒認頂著這毒辣辣的日頭吃麵。”

芫娘搖搖頭:“今兒到巷子頭上的酒樓裡去幫廚,耽擱了些時辰。”

“那麵倒不要緊,晚上再去擺攤,肯定也能賣掉的。”

“倒是祿哥你,今兒不是在縣學上課嗎?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你怎麼現下回家來了?”

薑祿模模糊糊地“嗯”一聲,支支吾吾半晌總算是擠出一句解釋:“我要買筆墨,回來拿錢。”

他說罷,也不管芫娘,隨即自顧自走到錢箱子跟前,打開錢箱掏起錢來。

芫娘見狀,不由得蹙蹙眉:“三日前我不是才買了筆墨送去縣學裡頭?上次你說這些時日筆墨廢用,我還特地買的比往常要多好些?你這麼快就都用完了?”

“既然用完了,怎麼不和我說?”

當初往這銀箱子裡頭存錢時,他們分明是約好的。

芫娘賺回來的錢都存進這銀箱子裡,刨除掉平日的吃喝用度單算,若是沒有急用,誰也不能隨隨便便去動那錢箱裡頭的銀子。

可如今薑祿卻隨意拿著個蹩腳的理由,便當著她的麵堂而皇之地從這銀箱裡頭掏錢。被她問起來竟然也隻是含含糊糊地“嗯”一聲,再多一句解釋都沒有,恍惚這錢拿的是天經地義。

眼見得薑祿掏了銀子,轉頭便要出門離去。

芫娘終於忍不住心下的疑惑,索性跟著他追出院子想問個究竟:“祿哥,你站下。”

話音未落,一陣濃濃的酒氣便朝著芫娘撲麵而來。

芫娘一愣,連忙拽住薑祿的袖子又聞了聞,頓時發覺這酒味不是來自旁出,正是來自薑祿身上。

芫娘越發懷疑:“祿哥,你去喝酒了?”

“你這不是要去縣學,你到底是要到哪裡去?”

薑祿不成想自己竟一下就被芫娘看穿了謊言,他又急又氣,隻好顧左右而言他:“你先把我的衣裳鬆開。”

芫娘卻寸步不讓:“我不鬆,你先說清楚,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薑祿見打發不開芫娘,不免生出了滿臉的不耐煩。

說時遲,那時快,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惡狠狠地推在芫娘肩頭。

他眼見從芫娘的手裡頭抽出了袖子,便冷聲斥責道:“叫你鬆開就鬆開,誰讓你抓我的,這家裡頭也輪得到你管我?”

“我堂堂一個秀才,去不去念書習文關你什麼事?我喝酒怎麼了?少在這耽誤我,趕緊賣你的麵賺錢去。”

“過幾日我休沐回來,記得把飯給我做好。”

芫娘被推了個趔趄,等到站穩身子,罪魁禍首卻早已經溜之大吉。

她又急又氣,好在頭腦還算清醒,便也不再匆匆去追薑祿的腳步,隻是轉身回屋,急急忙忙去打量那隻被薑祿翻騰過的錢箱。

這事情總透著些異常。

為著頂起薑家,多年以來都是芫娘在外賺錢補貼家用。

隻不過她不似薑祿一般能識文斷字,故而從一開始,管錢的賬目便都由薑祿來收理記錄。

久而久之,開錢箱成了薑祿的專屬。

如今這錢箱子上明晃晃的鎖,自然也隻有薑祿能打開。

芫娘望著錢箱,一時不由得有些發怔。

錢箱子裡頭分明盛著她起早貪黑的辛苦錢,可直到如今,她才察覺自己竟連這些辛苦錢看都看不得一眼。

哪怕薑祿背著她做些什麼,她也全然不知。

這對她不公平。

芫娘定了定神。

這隻錢箱子,她今天一定要打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