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昭一到沈家,素袖便去請了沈雲商父女。
兩方在廊下碰上麵,沈雲商裴行昭的視線一觸及分。
沈雲商清楚,買糧草棉衣的事遲早是瞞不住的,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裴行昭,不過現下看他神情,好似還並不知情。
幾l人同行進了正廳,沈楓快步就走到白蕤身邊坐下,側身問她:“夫人,你們方才在說什麼呢,怎麼這麼久?”
白蕤看了眼榮遲,淡聲道:“我與榮將軍在金陵相識,多年不見,敘敘舊罷了。”
沈楓似信非信的點點頭,警惕的看向榮遲,卻見對方正好朝他看來。
打量之意毫不掩飾。
沈楓:“......”
他怎麼感覺榮將軍這眼神是在審視他。
裴行昭沈雲商行禮的聲音傳來,沈楓才不情不願的坐正,介紹了兩方的身份。
裴家自然也早已收到了衙門的來信,知曉邊關來了位將軍,但裴家所得到的消息跟沈家一樣,信上所述來的是渙城的封將軍。
一聽對方姓榮,裴行昭還愣了愣,但他自也不會去問,隻恭恭敬敬的朝榮遲行了禮。
受了禮,榮遲就站起身眉眼帶笑的看著裴行昭,沈雲商似有所感,輕輕的往旁邊挪了挪,果然,下一刻便見榮遲拱手一禮:“我代邊城數萬將士感謝裴公子義舉。”
裴行昭先是一怔,而後與沈雲商的反應一般無二,跪下道:“小人不敢當將軍之禮。”
“快快請起。”榮遲遂上前將他攙扶起來,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禮裴公子受得起。”
榮遲的手中帶了幾l分內力,但少年身姿極穩,隻是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榮遲眼底添了些興味,加重內力。
裴行昭便明白這應該是在試探他。
至於為何要試探,他就不清楚了。
“後生可畏啊。”
榮遲用了五分內力,少年仍是遊刃有餘,不曾晃動半分,榮遲收回手,滿意的點點頭。
難得一見的人才,倒是配得上郡主。
裴行昭頷首恭敬道:“榮將軍謬讚。”
沈雲商在一旁看著,心底的疑惑越來越深。
她讓白管事報裴行昭的名字一事,未曾知會過他,但為何他看來好像早就知情?莫非是因為裴家也收到了信,他猜到是她做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該這般淡然。
待榮遲坐回去,白蕤淩厲的視線這才掃過二人,沉聲道:“你們的本事倒是不小,若非榮將軍尊駕至,我還不知道你們瞞著我們做了這麼大件好事。”
‘好事’二字,白蕤咬的稍微重些。
沈雲商裴行昭都聽出了不對勁。
但這不是眼下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
沈雲商皺著眉看向身側的裴行昭,裴行昭亦不解的轉頭看向沈雲商。
他/她為何不覺絲毫意外?
難道不應該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白蕤榮遲將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對視一眼,各自暗道果然如此,隨後榮遲正色道:“此次災情過重,若非有二位送來的棉衣糧草,還不知要折多少將士,災區的百姓也不會這麼快就得到安置。”
他說到這裡稍微頓了頓。
沈雲商裴行昭皆是一愣。
他/她送去的棉衣糧草隻夠解邊關之難,災區百姓的賑災糧正在募捐,怎麼會已經得到安置?
榮遲看夠了戲,眼底閃過一絲興味,繼續道:“隻是我有些不明白,二位既然都有此報國之心,為何卻要前後腳送賑災物資過來,一起送豈不是更省事?”
“且兩批物資都還署了對方的名,恕我很有些看不明白,不知二位可否為我解惑?”
轟!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同時在沈雲商裴行昭腦海中炸響。
二人的腦子空白了好久,才緩慢而僵硬的轉身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對方,同時驚愕開口:
“你也送了?”
“你也送了?”
兩道聲音落地,廳內陷入久久的沉寂。
榮遲唇角一彎,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熱鬨。
沈楓一臉莫名,側身問白蕤:“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是商商送了賑災物資帶了裴行昭的大名麼?
這怎麼聽著,兩個人好像做了同一件事,且對方還並不知情?
白蕤淡淡道:“如你所見這般。”
事已至此,她再去責怪已經沒有意義了。
若聖旨真的來了,前路恐怕是萬分艱險,眼下如何度過這一難關才是最緊要的。
久久的相視無言後,沈雲商裴行昭也終於回過味來。
裴行昭忍不住低罵了聲。
早知她也在做這事,他當初何必那般辛苦的去籌集銀子,與她手中的銀子一合計不就夠了麼,何至於黑燈瞎火的去追什麼凶犯,受一身的傷。
沈雲商咬咬牙。
狗東西,乾這麼大件事竟然也不跟她說,若是說了,她當初何必那麼辛苦!
嗯?好像不對勁!
二人麵色同時一變,飛快且震驚的轉頭看向對方。
他/她為何會這麼做?
他/她是怎麼知道今年會有雪災?
電光火石間,過去的很多不尋常一一在二人腦海中閃過。
‘婚不退了’
‘你什麼意思’
‘我錯了,我們,再試試唄’
‘試試就試試唄’
‘這裡的通緝令都被一對江湖俠侶接了’
‘欸,誰擋老子財路?’
‘總算是湊齊了,若沒有那對黑白雙俠搶生意,我們會更快’
‘你不好好養傷,來這裡作甚?’
‘我來這裡談一樁生意,你又來作甚’
‘我也來這裡談一樁生意’
‘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正想問你呢’
‘所以你那日去鬆竹客棧見的就是江門主?還故意讓玉薇另開一間房間騙我’
‘你不也騙了我’
‘所以,你為什麼來?’
‘想收攏一些江湖高手,若將來出了事,也能保命’
‘那我們還真是默契’
這一切在前世都是沒有發生過的!
若說後來的一切是起因於當初沒有選擇退婚,那麼在當時,他/她為何會做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選擇,且後來又好像知道未來的走向,提前做了這些防備。
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沈雲商驚愕的看著裴行昭。
你該不會...也...
裴行昭唇抽動了幾l下,試探道:“重...回?”
沈雲商身姿一顫,眼底的神情從果然如此到震驚,再到不可思議又到恍惚,最後,眼底微紅,似乎帶了幾l絲委屈。
她原本以為她是獨自承受著這一切,沒成想,這條艱辛的路上一直有他陪著。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裴行昭見此心中也已明了。
果然是這樣,她跟他一樣,都回來了。
他喉中一哽,偏過頭去想掩飾著什麼,可眼眶還是不可控的泛起一陣猩紅。
原來,前世今生,她都以特彆的方式陪著他。
前世雖生離,但他隻要知道她也在那片土地上,他的心就有了歸處。
二人的反應與榮遲設想的全然不一致,那重回兩字他們所有人都聽不懂,但卻能感受到,自那一瞬後,沈雲商裴行昭之間那股無形的繩擰得更緊了。
他們的眼裡心裡好像全被彼此填滿,再也容不下任何。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不妨礙看的人動容。
沈楓碰了碰白蕤:“我覺得,他們現在好像需要解決什麼事情。”
白蕤輕輕垂眸。
雖然如今的走向並不是她想要的,但所幸,商商的身邊有裴行昭,就算當真進了京,他應當也能護一護商商。
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楓見白蕤同意,遂開口:“我們與榮將軍還有事相商,你們先退下。”
沈雲商裴行昭二人遂行禮告退。
並肩一路無話。
這個真相對於他們來說都太過震撼,他們都需要時間來消化。
玉薇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
一直到了拂瑤院,在院外值守的阿秋上前行禮,才打破了這片沉寂。
沈雲商偏頭看向裴行昭:“去茶室坐坐?”
裴行昭搖頭:“我現在情緒太過激昂,想吹吹冷風。”
這話屬實容易讓人誤解。
沈雲商唇角一抽。
阿秋和玉薇也同時彆有深意的看了眼裴行昭。
沈雲商瞪裴行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