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人被抬到了畫舫裡麵,船上的動靜驚醒了熟睡的寶丫,她找急忙慌的爬起來湊到人堆裡。趙凜伸手碰碰蓮姨娘冰涼的脖頸,脈搏微乎其微,幾乎要斷絕。他果斷的跪坐在地開始摁壓蓮姨娘胸口。

錢大有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操作。

連續百次的摁壓後人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小寶丫連忙伸手推了推緊張的錢大有:“錢叔叔,你快嘴對嘴給她吹氣呀。”

“什,什麼?嘴對嘴吹氣?”錢大有驚慌,“吹氣做什麼?我,我還沒親過人呢!”而且這女的不知是死是活,又和溫光啟這樣那樣,他也有潔癖的好吧。

小寶丫急了:“不是親她,是給她渡氣,她就活過來了。”

“阿爹,讓讓,讓錢叔叔給姨娘渡氣。”

趙凜直覺這樣是有用的,他鬆開摁壓的手,沉著臉看向錢大有。錢大有在他的逼視下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去……

這怎麼和他想象中的行俠仗義不一樣啊!

就在他要挨著那蒼白如水鬼唇的瞬間,底下的人咳嗽出聲,嗆了他滿臉的水。錢大有五官都糾結在了一起,用力抹了把臉:幸好幸好!

趙凜伸手把人扶了起來,小寶丫輕輕的給她順著背部,小小聲問:“蓮姨娘,你沒事吧?”

蓮姨娘煞白的臉恢複了點人氣,蒙著水汽的眼睛環顧四周,眼眸從一眾擔憂期盼的臉上掠過,恍然想起方才被溫郎丟棄在冰冷江中的恐懼,淚水就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

江風瑟瑟、寒夜襲襲,她看向滿麵關切的趙寶丫,突然崩潰的摟住她嚎啕大哭。

小寶丫呆了呆,繼而伸出小手努力的夠她的背:“姨娘不怕……”

蓮姨娘整個人都在滴水,發絲衣裳還有眼淚一齊往小團子的身上洇。初春的江水實在太冷了,小團子無意識的抖了抖。趙凜看著蹙眉,伸手把蓮姨娘拉開,然後把閨女抱進了懷裡。

蓮姨娘沒了依仗摔倒在地,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小團子整個人往下伸手:“阿爹,蓮姨娘!”

趙凜冷臉:“她無事,隻是受驚過度加之傷心才暈厥。”他看向錢大有,“讓船靠岸,把人抬上馬車。”

“好勒。”錢大有立刻吩咐人靠岸。

蓮姨娘被抬上了趙府的馬車,趙凜不放心把寶丫和一個昏迷的人放在一起,乾脆把小團子摟在大氅內,架著馬車趁夜回了趙府。

錢大有看著遠去的馬車,覺得自己特彆有成就感:今天他行俠仗義救了人呢!

還是頭一次做好事,好像滋味還不賴。

他囑咐心腹今晚的事閉嘴,然後哼著歌踩著夜露往家裡去了。繞過回廊在影影綽綽的後院入口和鬼鬼祟祟的齊宴撞了個正著,兩人都見鬼似的瞪著對方。

錢大有揉揉腦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狐疑問:“大半夜的你不睡覺怎麼從後院來?莫不是和哪個小情人幽會?”

齊宴臉黑:“胡說八道什

麼?”

他上下打量他,“倒是你,滿身的寒氣,莫不是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

錢大有怒目而視:“什麼狐朋狗友?你的朋友又好得到哪裡去?讓開!”

兩人各懷心思匆匆回了自己的院落。

同一時間,蓮姨娘被安置在了趙小姑的屋子裡。趙小姑嚇了一跳,心說怎麼大半夜的出去撿了個女人回來,在聽說了來龍去脈後,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可憐胡夫人還是床上直挺挺躺屍的這個女人了。

隻知道,那溫光啟當真該死。虧得還是個讀書人,連自己親姑母都不放過。

蓮姨娘肚子的孩子是保不住了,好在月份還小,吃兩副藥調養調養慢慢就養回來了。齊大夫看著從頭到尾就沒停止過哭泣的蓮姨娘,蹙眉道:“隻是萬萬不能哭了,流產也算小月子,再哭下去,隻怕今後會落得眼疾。”

蓮姨娘靠在床柱上心如死灰,齊大夫朝趙凜使眼色,讓他勸勸。趙凜不會勸人,更不會勸女人,也不耐煩勸個為了人渣要死要活的女人。等齊大夫走後,他把趙小姑推進了屋子。

趙小姑站在床頭撓頭,彆彆扭扭最後才道:“彆哭了,身子比什麼都重要,那種男人俺都不稀罕,你稀罕個啥?”

蓮姨娘不搭理她,還在默默流淚。趙小姑有些尷尬,轉身欲走時,床上的人突然開口:“我就是嚇唬嚇唬他,沒想要告訴老爺的。明知道我懷了身孕,他為何還如此狠心,要置我於死地?”

趙小姑哪知道為什麼呀,她絞儘腦汁憋出一句:“哪有為什麼啊?他就把你當俺們村裡的老黃牛一樣,沒用了就殺掉吃肉唄。”

蓮姨娘覺得自己甚至連頭牛都不如:為了他給胡縣令做妾,把自己私房補給給他,結果說殺就殺!

趙小姑繼續說:“你也彆想不開,他連自己親姑母都殺,殺你也正常。”

是啊,溫郎連胡夫人都沒有猶豫的下手,自己算什麼呢?

趙小姑:“俺從前也像你一樣,遇到事就知道哭哭哭,俺現在知道哭一點用也沒有。誰欺負俺們,俺們就像玉娘姐姐一樣打回去,誰想讓俺們不好過,就像大哥一樣把人送進牢裡或者打斷他的腿。你有哭的時間不如去告官,非得讓那賤男人吃不了兜著走!”

趙小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居然越說越順口了。

“告官?”蓮姨娘淚眼朦朧的看向趙小姑,眼裡是震驚和猶疑。

趙小姑想到她是縣令大老爺的妾,連忙問:“你是怕嗎?你怕大老爺連你也不放過?”

蓮姨娘搖頭:“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怕什麼。”她猶猶豫豫,垂眼,“我,我……溫郎或許有苦衷……”說到後麵自己都覺得荒唐。

趙小姑仰倒:這人非得村長家的趙秀蘭來罵不可。

“隨便你吧。”趙小姑憤憤不平,“那人能有什麼苦衷,他有妻有子,高興著呢!”

蓮姨娘驀的抬頭:“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什麼有妻有子?溫郎壓根沒有說親。”

趙小姑一股腦把從寶丫那聽到的事都說了:“怎麼沒有?他在城南有一座宅子,裡麵住著個女人,旁的人都說裡頭住的事夫妻倆,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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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姨娘不想相信,但又知道趙家人實在沒理由騙她。

又一日後,惶恐傷心的蓮姨娘突然冷靜了下來,找到趙凜,讓他帶她去一趟溫光啟的城南宅子。趙凜什麼也沒說,當天帶著她七扭八拐到了城南春子胡同的一處宅子。他推開宅子讓她進去,蓮姨娘走進去後發現裡麵空蕩蕩的,疑惑問:“這是哪?”

趙凜指著她身後高高的圍牆:“看對麵。”

蓮姨娘轉身,身後的高牆上有個鏤空的小洞,透過小洞是排新抽嫩芽的修竹。修竹之後影影綽綽是一方小院,小院中間一對男女互相依偎著,臉上帶笑,正說著悄悄話。

一個是她的溫郎,一個是她嫡親的好妹妹——阿蓉。

蓮姨娘整個人都懵了:父母自小偏心,她以為溫郎不一樣,原來他也更喜歡阿蓉。

阿蓉明明知道她和溫郎的關係,當初她猶豫要不要去胡府,還是阿蓉勸她去的。

她目光落在女人隆起的肚子上,隱在袖子裡的手都在發抖:所以,是這兩人故意設計她嗎?把她當傻子一樣糊弄?

她墜入冰冷透骨的江底、她的孩子還沒有心跳就離她而去,這兩人卻在這卿卿我我,共築愛巢!

這一刻怨恨戰勝了戀愛腦,蓮姨娘捏著手往回走,趙凜默不作聲的跟著。等回到趙府,她跪在了趙凜麵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祈求道:“我要告官,請趙秀才幫我。”她拿出從胡府積攢的所有金銀細軟,“這些,我都可以給你,隻求讓溫光啟為我兒償命!”

趙凜:“金銀就不必了,你隻需堅定你今日的想法即可。”

“我會帶你去見胡大公子,你隻需把你知道的告之他,他自會告官。”

蓮姨娘:“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當天夜裡,躺在床上的胡大公子被一隻貓踩醒,醒來就見枕頭上放著一張紙條,約他明日午時在城中城隍廟一見,說是有他母親的事相告。

胡大公子疑惑又駭然,次日還是決定一探究竟。他剛出門,溫光啟緊隨他而去,路過桑果一條街時,錢大有突然竄了出來攔住溫光啟的去路。

溫光啟不想和他糾纏,繞過他就想繼續走。奈何錢大有就是個混不吝,就是故意堵他的。他沉著臉問:“錢大有,你究竟想乾嘛?”

錢大有叼著趙寶丫給的糖,笑嘻嘻道:“不想乾嘛,隻是覺得你瞧不起我,今日特意讓你好好瞧瞧,不瞧夠一個時辰彆想過去。”

溫光啟:“你有病吧?”

錢大有:“你有藥啊?”

周圍圍觀的百姓哄笑,眼看著胡大公子走沒影了,溫光啟焦急又無可奈何。

這些胡大公子都不知道,他徑自到了城隍廟。春日多閒,城隍廟裡有不少香客,他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可疑的人。

一隻黑不溜秋的小

狗跑到他麵前,不斷的衝著他搖尾巴,然後扭過狗屁股朝前走,走了兩步又扭頭朝他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快跟上。

胡大公子果斷邁步跟了上去,穿過佛像莊嚴的正殿走到後院。蒲一進去,就見雪團子一樣的小寶丫跑了過來,衝他喊:“寶珠哥哥,這邊。”

胡大公子看看小寶丫,又看看她身後的趙凜,驚訝問:“你爹找我?”他曾經去過縣學,遠遠瞧見過趙凜。

小寶丫搖頭:“不是不是,是連姨娘找你。”她話落,披著兜帽的蓮姨娘從廂房裡轉了出來。

“蓮姨娘?”胡大公子詫異,“你不是回娘家了嗎?”前兩日蓮姨娘突然不見了,她的貼身婢女說蓮姨娘回娘家去了。祖母覺得她沒規矩很不高興,找到父親那裡,父親對此漠不關心。隻道:“回去便回去了吧,知道回來就成。

不成想在這見到了蓮姨娘。

蓮姨娘毫無預兆的跪在了他麵前,磕頭。

胡大公子退後兩步,擰眉:“這是何故?”

蓮姨娘抬頭:“大公子,夫人是溫光啟勒死的。”

“溫表弟?怎麼可能?”胡大公子一直猜測自己的母親是被害死的,但從來沒想過是溫光啟。

這個表弟雖是舅舅庶子,但自小就同母親親近,長大後也事事為母親著想。幫忙母親討他父親歡心,待他禮貌,對寶珠也好,又得父親看重。

他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何要殺母親?

蓮姨娘繼續道:“妾身入胡府前已經和溫光啟暗通曲款。他不知老爺不舉,本想將我送入府中,生他的孩子繼承胡府的產業。那日我與他在府中假山內偷情,正巧被從娘家回來的夫人瞧見。他害怕東窗事發就勒死了夫人,事後又怕我告發,將我騙至江邊碼頭溺死,幸而被趙秀才和寶丫救起。”

“大公子,我對不起夫人,但溫光啟此人狼子野心,定也容不下你的。”

她哭的聲淚俱下,胡大公子捏拳:“僅憑空口白牙實在叫人難以信服,你可有證據?”他不會放過殺他母親的人,但也不想冤枉無辜。

“有。”蓮姨娘道,“我剛流產,這孩子是溫郎的,大公子可叫人來把脈。我這裡還有溫郎送我的玉佩和他寫的情書。”說著她掏出玉佩。

那玉佩胡大公子見過,是溫家子弟人人都會佩戴的。

他拳頭都硬了,恨不能現在就衝回去剝了溫光啟的皮。胡家待他不薄,他竟連自己的親姑姑都下得去手。

他轉身欲走,趙凜及時喊住他:“大公子要去哪?”

胡大公子:“回去把此事告知父親。”

趙凜眸光晦澀:“大公子不了解你父親的為人嗎?你覺得他會為了你已死的母親再次棄自己的臉麵於不顧?”

胡大公子陷入沉思:父親愛錢愛麵子,先前被捅出不舉的事已是恨極了母親。好不容那事過了,又來溫光啟和蓮姨娘的事,以他重視溫光啟的程度,和對蓮姨娘如同貨物的態度。必定會保住溫光啟,殺了蓮姨娘,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胡大公子朝趙凜拱手:“多謝,我知道如何做了。”說完往城隍廟外走。

一刻鐘後,縣衙門口的聞登鼓被敲響,門口圍滿了看熱鬨的百姓。胡縣令升堂,命衙差把擊鼓之人帶上來。

等原告上來,定睛一看,居然是他那個綠帽子便宜兒子。

驚堂木一拍,胡縣令沉著臉問:“堂下之人所告何事?”

胡大公子跪下:“草民胡辰狀告縣學秀才溫光啟殺害草民母親溫氏。”經過趙凜的提點,他算是想通了。隻有把事情鬨大,鬨到公堂上,父親為了麵子才會公開審理。

為了麵子,也必不會徇私。

他話落,公堂內外一片嘩然。

誰不知道胡夫人是溫光啟的姑母,侄子殺姑母,表哥告表弟,縣令父親坐在公堂上審案……

天呐,這是什麼勁爆的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