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突然闖門而來的梁東恒,聽著他一串不間斷的話,李相如的臉色,頓時沉了。
這一字字,一句句,都極為誅心。
簡直就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他。
“梁會長什麼時候來的?”李相如壓下怒氣,問了一句。
梁東恒站著,說道:“我什麼時候來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今天過來,和你過來的目的是一樣的。”
李相如道:“這裡的事情,道協接手了。”
梁東恒道:“白雲觀道協也是道協。”
李相如道:“你什麼意思?”
梁東恒道:“南崖真人受到不公正待遇,我身為白雲觀道協的會長,理應站出來為他主持公道。”
“白雲觀道協也是道協,雖然這些年一直不管道門大小是非,但發生這種惡劣的事情,我再不站出來,這會長的位子,我沒臉去坐。”
他看向明一:“南崖視頻裡說的事情,你承認了,是嗎?”
明一道:“是我一個人。”
梁東恒道:“從現在開始,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他又看向雲霄和金圓:“你們有沒有參與?”
雲霄內心有點糾結,金圓則是直接道:“有我。”
雲霄唉了一聲,也點頭:“參與了。”
梁東恒看向李相如,後者麵無表情。
從明一承認,他就知道,南崖說的可能是真的。
被他點名的五個人,一個都逃不開關係。
他們完全可以不承認,但換做他是明一,他也會承認。
他們的目的是殺死南崖,卻因計劃不周全,導致計劃失敗。
失敗的結果,更是連累裴崇喜被殺,連累了許多無辜的人被殺。
此時南崖放出真相,是遲早的事情。
他們早已做好準備,也沒想過否認。
“李會長,你身為會長,隻聽他片麵之言就信任他的話,真的讓我很失望。”
“你覺得,你還適合繼續處理這件事情嗎?”
梁東恒問道。
李相如問:“你什麼意思?”
梁東恒道:“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情由我接管,江南道門,也由我代管。”
李相如道:“你沒有這個權利。”
梁東恒道:“我是道協的會長,我都沒有這個權利,誰有?”
“難道你有?”
“以你剛剛的表現,我實在不敢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梁東恒忽然抬手指著在座的眾人:“你問問在座的各位,誰敢讓你處理?你連基本的公平公正都保證不了,怎麼能讓我們放心?”
“身為道協會長,擁有行駛一切權利的人,如果不能合理的使用手中的權利,帶來的就是災難。”
“李會長,我不希望你成為他們三個這樣的人。”
“我與江南所有人沒有任何的利益往來,這件事情我現在接管,大家可以隨時監督我,我接受你們的監督。”
他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相如也無話可說。
還是因為剛剛的事情,給了梁東恒機會。
否則的話,李相如不至於硬氣不起來。
見無人說話,梁東恒道:“既然大家都沒意見,從現在開始,我正式接管江南道協。也從今天開始,我就待在江南,江南大小所有事情,全部需要經過我。”
梁東恒坐下來,說道:“李會長,麻煩,聯係一下嘉興道協和佛協,請他們儘快控製住李文民和星硯,切勿打草驚蛇。”
李相如嗯了一聲,拿出手機聯係。
隻要李相如不做的太過分,他來處理,那就讓他處理。
他就怕,李相如借此事,刻意刁難陳陽。
陳陽和白雲觀道協那點事情,剛過去沒幾天,還熱乎著呢。
以前道協也不是沒發生過事情。
更嚴重的事情都發生過。
但那會兒白雲觀道協在哪裡?
也沒見他們放個屁。
這件事情一出,他們就跑了過來。
要說沒點利益驅動,他真不信。
“噠噠噠~”
梁東恒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子,等他電話打完,繼續道:“李會長,還得麻煩你一件事情。”
“你說。”
“待會兒,控製住李文民和星硯之後,立刻對道門公布此事。”
李相如皺了皺眉,顯的有點猶豫。
梁東恒自顧自道:“記得順便說一下,白雲觀道協接管江南,要不然三個會長全部落馬,群龍無首,會讓人心慌,鬨出更大的亂子。”
“好。”李相如依舊配合他。
畢竟,他的要求,都很合理。
半個小時之後。
嘉興地方道協傳回消息,李文民並未逃走,很配合,並且承認。
佛協那邊也打來電話,轉告同樣的消息。
“南崖真人,果然是冤枉的。”
梁東恒長歎一聲,目光幽幽掃過幾人。
明一三人,麵色坦然。
情緒上完全沒有任何的波動。
“啪!”
梁東恒突然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怒視三人:“你們為何要這麼做?要不是因為你們,豈會有人無辜被殺?”
“我道門才安定多少個念頭,啊?”
“那麼多的大前輩,前赴後繼,不顧性命往山海關裡去填,換來今天安穩太平的局麵,你們卻變著法子的搗亂!”
“你們是嫌現在的局麵太安定了是不是?”
見他們不說話,將自己視作空氣。
梁東恒也不生氣,用力呼吸幾口,說道:“發布視頻,以道協的名義發布,向南崖真人道歉,請他回來,還他一個清白。”
李相如皺眉:“你在說什麼胡話?”
梁東恒道:“這是胡話?南崖真人受了冤屈,難道要放任他繼續背負罵名?”
李相如道:“他殺了人,也是不能更改的事實。”
梁東恒哼道:“他為什麼殺人?先有他們欲加之罪,才有南崖為活命迫不得已殺人。因果關係你搞不懂?”
李相如回以冷笑:“他殺一個普通人,殺了裴崇喜,我可以理解。但他為何要殺更多的普通人?又為何要破開茅山關?”
“難道做這些,也屬於自保?”
梁東恒一時無言。
細究的話,南崖做的的確過分了點。
他完全可以在逃的過程中,就公布這些。
但是他沒有。
“梁會長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何要這麼做嗎?”金圓忽然開口了。
梁東恒問:“為什麼?”
金圓道:“梁會長可以了解一下,一月之前,南崖為何突然舉辦交流會,交流會所有人,又為何都來自浙省。其中三百人,有兩百多人,都來自嘉興附近。”
梁東恒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金圓道:“南崖舉辦交流會的第二天,梁會長猜猜,發生了什麼事情?”
梁東恒不說話,看著他。
他不喜歡金圓用這種打啞謎的方式和自己說話。
尤其,金圓此刻是一個罪人。
金圓道:“第二天,錢塘江爆發了史無前例的妖獸潮。”
“而整個嘉興,隻有三位真人。”
“如果不是玄陽及時出手,嘉興會被錢塘江水淹沒,成為一座水下的城市。”
梁東恒道:“你想告訴我,那些妖是南崖弄出來的?你想說就說,彆跟我打啞謎。如果你有證據,就拿出來。沒證據,就憋著。”
金圓道:“我知道是南崖乾的,我沒有證據,但我也不會憋著。所以,我選擇用這種方式殺了他。”
梁東恒冷笑:“這種方式,不合規矩,你不知道?”
金圓道:“我當然知道。”
“那又怎麼樣呢?”
“我在乎嗎?”
“你問我,我否認過嗎?”
“我在乎江南道協會長的名聲和權利?”
“還是在乎區區道門真人的頭銜?”
他的語調始終四平八穩,但卻逐步的有著壓力施加給梁東恒。
“這一次,南崖的行為已經嚴重觸犯了道門的底線,以他的謹慎是不會留下任何證據的。”
“就算有證據,也隻能將他從江南驅趕出去。”
“可我要的,是殺了他,梁會長明白嗎?”
他盯著梁東恒,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梁會長想給他洗白,試圖讓他重回道門,彆怪貧道翻臉不認人。到時候,臉皮什麼的就不重要了,隻要能殺了他,貧道什麼都乾得出來。”
梁東恒的呼吸滯了一秒,心頭暗自惱火。
他看明一與雲霄,也用同樣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
心底惱火之餘,也有一些怯意。
李相如幾人看著金圓三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並不知道前因後果,此刻聽金圓所說,南崖的確該死。
而他們用的方式,也的確不合規矩。
但必要時候,誰還會管合不合規矩。
如果換做他們站在明一三人立場,也會這麼做。
他們首先求的是安定,其次才是這麼做,會不會對自己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件事情,李會長說的不無道理,具體怎麼處置南崖,我會再考慮的。”
梁東恒退了一步。
他也就是抓住了李相如的漏洞,要不然就他這樣的,明一三人根本不會鳥他們。
“至於你們。”
梁東恒道:“會長,你們彆想繼續做了。鑒於你們的行為,也必然要被道門除名。”
三人很平靜,早已料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梁東恒接著又道:“你們一身道行,也是要收回的。”
三人的臉色,終於出現一絲波動。
李相如道:“怎麼處罰他們,輪不到你來做主。”
梁東恒道:“道協會長都做不了主,你告訴我,誰能做主?”
李相如道:“你是白雲觀道協,不是華國道協。擺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才是道協的會長。”
他站起來,說道:“跟我走。”
三人起身,跟隨他就要走。
梁東恒沒有阻攔。
按照他的意思,把三個人都給廢了,才是最好的。
但想執行下來,顯然很困難。
不過不著急。
他一個人不行,就一百人,一千人,一萬人!
隻要人數達到一個數量級,任何困難都能橫推。
他們走後,會議室就隻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梁東恒道:“去查一下,他們三個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事情。”
“是,會長。”高亮偉精神頭十足。
上次過來,他跪在上真觀門外。
三個會長的電話,打不通。
沒有人搭理他們。
這才短短幾天時間,他們的地位就調轉過來了。
甚至,他們還接管了江南道協。
他覺得梁會長簡直神了。
道協外。
李相如道:“你們就不該承認。”
“李會長,不要說這種話。”金圓左右看一眼,搖頭說道。
李相如罵道:“怕什麼?我就是當著他的麵也照樣說,你們就是蠢,做了就做了,承認乾什麼?”
雲霄道:“算起來,是我們害死裴崇喜的。”
李相如道:“你真要覺得愧疚,就去找到南崖,宰了他。”
雲霄苦笑:“談何容易。”
軍部的能量比他們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不也沒能找到南崖半點蹤跡嗎?
李相如道:“我和你們說,出了這種事情,我肯定保不住你們。我隻能說,儘力讓你們安然無恙的離開道門。至於德祐觀那邊……算了,我現在帶你們去德祐觀吧,你們自己見許景明住持,他不原諒你們,我也沒辦法。”
路上,他安排人,將事情公布出去。
這則消息,是針對道門內部公布的。
而道門的弟子們,得知南崖發布的視頻內容,竟然都是真實的時候,吃了一驚。
這種吃驚程度,不亞於得知南崖打破茅山關。
受影響最大的,無疑還是江南的道觀。
妙法得知師傅竟然真的做了這件事情,整個人的精神都有點恍惚。
一個人蒙在房間裡,也不出去,就悶悶的。
紫金山道觀。
餘靜舟的神色同樣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到,多瑪群山真人院開光法會,明一指定南崖前去。
事後他更是去詢問,卻得來了一個籠統的回答。
那時候的他甚至以為,明一是否對自己有所不滿。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