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樹得知網上那熱鬨至極的現象, 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那時他都還沒睡醒，是被來自遠方的李樺的微信通話給吵醒，一看時鐘, 已經九點了。
昨天的賽事是八點四十五分開球，踢完比賽，采訪完畢, 賽後療養之後躺下睡覺已經是淩晨時分，他的大腦還有點發蒙。
……每個足球運動員肯定都是很會調節生物鐘的人，不僅要和不同點開賽的賽事鬥智鬥勇，洲際賽麵對時差依然還得鬥智鬥勇、
發蒙的大腦第一反應是：明明今天是周一李樺不用上課嗎……哦，人家還在放暑假，差點給忘了。
李樺不知道親哥其實沒睡夠, 在她那裡如今已經是下午了, 聲音生機勃勃地喊：“哥你醒了嗎？天亮啦，太陽曬屁股啦！”
李樹在李樺麵前一向是自律的模樣, 不好讓她知道自己賴床——一點無用的兄長身份的執著——努力壓下了打哈欠的舉動，回答：“已經醒了。”李樹搓了搓眼睛, 翻身下床, “怎麼了，準備開學來找我訴苦？作業做完了嗎？是不是又要趕作業了。”
李樺發出一聲小小聲地尖叫：“沒……沒做完，我都畢業了為什麼還有作業。”
李樹憐憫地說：“誰讓你是直升的初中……”
“哎呀我打電話給你不是這個啦！是因為今天起床發現你爆火啦！大家都在討論你特彆特彆厲害, 我就把比賽都看完, 哥你賊厲害啊。好不容易等到你們那9點我才給你打電話。”
哎嘿, 李樺這誇獎李樹心裡就開心了。
“爸他昨天還熬夜看你的比賽了，半夜我去上廁所看到客廳亮著光，他不讓我熬夜自己倒是熬夜，哼。今天我沒起床聽到媽在罵他說他老大不小了還學人家熬夜。”
“雖然這麼說, 今天中午老媽回來看到我看球，也跟著看了兩眼說：小樹這身板守門可真安心。”
李樹聽著李樺念念叨叨著，在間隙中說了一句：“你這還在長身體，不好好睡小心長不高。”
李樺聲音裡全是不在意：“你都那麼高了，我怎麼可能會矮。”
“那說不準，以後你要是比我矮個四五十厘米就好笑了。”
“李樹！！！”
“禁止叫我全名，沒大沒小的。”
“李翠兒！”
“李花花！”
翠花二人組互相不放過喊對方花名，話題過一會又跳到了討論網上的現狀，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掛線，李樹從李樺口中的轉述得知了那牆內的熱鬨盛況，看了看自己的係統麵板。
哎呦，果然，那個成為小有名氣的門將已經被達成，小有名氣下一個的【成為有所耳聞的門將】這個目標也被達成，下一個目標也顯示出來【成為聲名鵲起的門將】。
國內的足球體量竟然恐怖如斯……那還真是個集足球荒漠和足球市場最大藍海為一體的神奇地方啊。
得知自己出了名，但李樹想想，發現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因為這係統也不會因為達成目標獎勵一些啥東西過來。
嘖。
既然係統都沒有獎勵，對於他就更加可以說沒有影響了，可以遺忘的東西。
足球講的是實力，沒有實力彆說爭吵了，名字連提都懶得提，如今也就占了個“意甲第一人”有那麼點討論熱度，如果他接下來表現拉跨這麼一點乾起來的熱度很快就會消散——嘲笑的時候說不定還會拿出來。
好在他們所在的撒丁島是單獨出來的島嶼，交通並不是很方便，這種情況下就顯得比較清靜。
撒丁島是典型的旅遊地方，更適合旅遊，特彆是一到夏天，海岸線都是來度假的人。這段時間是比較熱鬨，等夏天過去，人流量都會少很多。
在遙遠互聯網的事情沒法影響李樹的情緒。
隊報誇他也沒影響他的情緒。
各種官媒說他是第一人沒影響他的情緒。
一些意大利的體育報紙誇這名年輕小將的首次登場穩定發揮，也沒影響他的情緒。
唯一影響到他情緒的，就是他發現了……在那之後自己身後莫名其妙出現了一些小尾巴。
也可以用更通用的稱呼，人們更多稱之為：狗仔。
李樹很誠心地擔憂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狗仔們的kpi，因為跟蹤他真的不能收獲到料。
他這麼枯燥的一個人哪有東西可以寫啊。
狗仔內心也憂傷，這麼一個風華正茂、虛榮心正值最爆棚時期、頭腦最容易發熱、做事最容易不顧後果的年輕人，居然不泡吧不泡妞沒豪車沒豪宅，也沒有養貓貓狗狗！生活簡直質樸到離譜。
他的家打探到其實是租的，離卡利亞裡很近，每天就先晨跑去俱樂部，訓練。結束訓練後的時間，有時候直接回家，有時候去一趟超市，有時候和朋友、朋友家屬出去聚餐，有時候就去考駕照——哦，沒豪車因為他還沒駕照啊。
假期要麼在家裡，要麼又回去俱樂部自個加練，要麼去海邊衝個浪遊個泳。
他自幼正常在卡利亞裡，卡利亞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定在這邊之後沒怎麼搬家，學校也是卡利亞裡本地的學校，生活非常容易就被扒得一乾二淨。
不僅現在沒有感情史，是以前到現在都沒有感情史！
但是和他接觸過的人就沒有說過他不好的。
最不好的評論估計就是這一句：總覺得他身上少了點年輕人的朝氣，過分早熟了。但這也不能說是壞事，有些孩子的就是天生早熟。
……單調！單調至極！毫無爆點！
整點爆點可以嗎？！
記者看著千辛萬苦收集回來的信息罵罵咧咧，都要懷疑是不是集體造假了，那麼多人造假的可能性是很低的，他隻能硬著頭皮把這些東西上交，頭兒看完也是一臉微妙：“就隻有這些？”
“就隻有這些……”
“你整理一下發吧，什麼看點都沒有也是一種看點。”
“……什麼看點？”
頭兒一臉恨鐵不成鋼：“所以說你那麼久都還是隻能跑外勤收集資料是有原因的，沒看出來啊，足壇最潔身自好的男人，無女友無感情史，把它登報上去，自有一批人為了熱度願意衝上去拿下他的‘第一次’，那時候不是有看點了。”
狗仔一臉恍然大悟：“還可以這樣，學到了！”
學到了啥？那就是要想從外勤變成內勤人員，缺德可能是第一要素。
李樹對身後有人在謀害他的一事渾然不知，頭頂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危字，隻可惜他的係統又不是隻狼，隻是個門將係統，實在是幫不了他。
對李樹而言，身後的小尾巴莫名其妙又消失不見了，雖然很奇怪，日子還是和以前一般無二地進行下去。
……好像也不是很能一般無二。
他晨跑、去超市、去海邊、去考駕照，總是會遇到“熱心球迷”和他搭話，並且想要和他交換聯絡方式。
剛開始腦子那條筋沒搭上的李樹都沒意識到他們的目的，對於“熱心球迷”搭話可以簽名可以合照可以，交換電話就很禮貌地拒絕了。
直到一個女孩氣呼呼地說：“你根本就不像是個意大利男人！連換個聯絡方式都不行！”
說完就生氣地跑了，李樹連反駁自己真不是意大利人的機會都沒有。
李樹茫然地在更衣室說了這事，得到了來自“親愛”隊員們全體上下的瘋狂嘲笑，在球場上他是隊伍的爹，在球場下就是個二十歲不到的愣頭青罷了，這樣那樣的一通解釋之後，李樹總算是知道是咋回事了。
再後來一些，李樹得知那個氣呼呼的女孩和他換聯絡方式的時候，她甚至都還沒滿14歲！人直接麻了，是不是有人在後麵暗算他？14歲不到那可真刑啊！
這個現象李樹當前是沒法阻止……隻能努力對全部人保持一視同仁的態度，就那個：搭話可以簽名可以合照可以，交換聯絡方式不可以。
到了後來，他在門將之路上的學習對象問他要手機號碼的時候，李樹嘴一瓢就拒絕掉，然後就是很艱難的解釋……毫無疑問得到了一個對方那欲笑又止的表情。
這位學習對象，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布馮。
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時間略微撥回來。
在8月份的最後一場比賽主場對上的是羅馬，這場比賽是卡利亞裡的主場，球場的觀眾席上出現了一些東方人的麵孔，一看到李樹從球員通道走出來紛紛送上了掌聲。
卡利亞裡的主場是在聖埃利亞球場，容納人數不算多，一萬多不到兩萬人，今天的上座率還挺不錯的。
李樹從剛進卡利亞裡沒多久就一直聽聞說要換足球場，結果是換到了現在都還在用這個球場。頗有一種聽聞學校要多建一棟宿舍樓/體育場/遊泳館/圖書館，結果建到畢業彆說沒建好了，計劃都沒看到的既視感……
隻能說誰讓意大利的足球場不是俱樂部自家的，是政府的，不能自己怎麼想就能怎麼做。當然這種有好有壞，好的地方在於不至於像隔壁的英超，建球場就像是一個光明正大的陷阱，不知道多少球隊都在這裡踩過坑，接下來的好幾年的都要為球場還債。
壞處就是政府管得有好有壞，你這片區的人負責一點，把球場搞得是漂亮一點，不負責的話，那就不是草皮是菜地。還有政府真的是能省就省能摳就摳，看米蘭城那兩支有名的球隊，2016年了都還一直共用一個足球場就知道了。
這場和羅馬的比賽最終的比賽結果是2：1，卡利亞裡拿下了第二場勝利，得到了寶貴的又一個分。
唯一一個丟球是由於在開場第5分鐘，卡利亞裡的3號後衛伊斯拉禁區防守造成身體侵犯，給羅馬送上了一個點球。
第6分鐘，羅馬的8號球員踢進點球，李樹方向判斷對了，但並未能把球擋出門外。
罰點沒防住是正常的，但是李樹還是皺了皺眉，判斷對了卻沒能擋出去實在是太過不爽。
不行，不能再懊惱於接下來的球了，失去的等賽後再回想，他放穩了心態應付接下來的挑戰。
好消息是，這才第6分鐘，他們卡利亞裡還有時間扳平比分。
羅馬自然是一支強隊，就算是近年來有點沉寂下去，但也是有不少家底的人，麵對升班馬來勢洶洶，數次想要攻破卡利亞裡的大門，第六分鐘就丟了一球對於李樹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後續注意力就更加集中，嚴防死守彆說撲救了，連射正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搞得有些人都在想了，李樹身上是不是自帶一種buff。
【觸發丟球狀態後，李樹的怒氣值會上升，攻擊性加強，會增加出擊的概率。】
……不不不，這些都是瞎扯了，係統並沒有給李樹上這樣一種buff。
在下半場的第56分鐘，博列洛射進一球，扳平比分。
第87分鐘，開場就犯下大錯的伊斯拉立功，助攻對上薩烏再進一球，2：1絕殺羅馬。
就算在補時階段再努力，羅馬也回天乏術，分被卡利亞裡取下。
主場獲勝後現場氣氛變得熱烈起來，不知道多少人打算賽後要去喝一杯，對於衝著李樹來的球迷而言，看了一場勝利的比賽，李樹表現也有亮眼之處，並不是坐牢已經足以讓人滿意。
和大家反過來，李樹倒是有些鬱悶。
這才意甲第二輪，他的零封紀錄就直接消失了，零封獎也隨之飄走，著實無法開心起來。
隻能說不愧是意甲，每一場比賽都不容小覷。
李樹對自己不太滿意，其餘人倒覺得他今天的表現也是還不錯，後續的比賽之中，出擊，後場協助，截斷，撲救等表現都可圈可點，多次打斷化解羅馬球員有效的攻擊，讓羅馬的球迷除了開頭的6分鐘的點球，後續都在痛苦坐牢。
至於那個點球的丟失，也不會有人苛責李樹沒能撲出來。
球迷也不會期待守門員真的能夠把點球全部撲出來，現代足球的球速快起來，守門員估摸著連大腦的反應都沒跟上球就已經進門了，講究的就是一個電光石火之間。故而看球的人大多是對踢點的人更嚴苛，踢飛了得被罵個半死。而守門員的撲救率數據是眾說紛紜，一般來說一個門將的撲點球成功率超過50%，也就是二個點球就能撲出一個，那都已經稱得下是天神下凡了。
李樹沒統計過這個數據，而離譜的係統也沒有和李樹說過這種事情，它一向的標準就是各種不同的點球模擬讓你都要撲出來，哪種球路應對能力不足，那就練到足夠位置。
在和羅馬比完賽當天晚上睡覺時，李樹就被係統給抓住開始練點球撲點去了。
李樹就更加怨念了。
和羅馬比賽結束之後，也正式步入了9月份，他們下一場安排在11號，要麵臨的是博洛尼亞，客場作戰。
博洛尼亞在意大利北方，依舊要提前出島……反正撒丁島就隻有他們這一支意甲球隊，去哪裡踢球都是要出島就是。
和博洛尼亞的比賽最終比分是0：0坐牢結束，卡利亞裡並沒能保持勝利勢頭，打平積下一分已經很不錯，眾人的心情都很不錯。
回島的飛機安排在第二天，今天比賽開場比較早，結束之後當晚還有不少時間。有些人選擇在附近逛逛，來個公費旅遊，在一線隊的絕大多數都是成年人，主帥也不會像是青年隊那邊要小心年輕人搞事情，看著他們不要瞎跑，成年人有自己的默契，隻要他們不鬨出什麼過於離譜的大事就行。
未成年人的李樹和巴雷也被連帶著沒被管控，但他們兩個此刻都沒有出門。
他們在討論一個人生大事，真的是特大的大事。
當時李樹查地圖想看看附近有啥好吃的店鋪，去恰一頓好的，一家家劃過去看菜式看評論。
那邊接到女朋友電話的巴雷拉忽然一臉僵硬地回來了，直直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臉上毫無表情，整個人都在神遊，這種狀態其實很好懂，李樹一看就知道這是他的cpu被燒壞了。
……這乾啥？接了個電話之後露出這種表情？不會被大姐姐給甩了吧？
李樹看了看手機上的店鋪，又看了看已經做不出反應的巴雷拉，覺得兄弟還是重要一點，把手機息屏，走到他麵前，揮了揮手。
還好，他隻是腦袋宕機，不是變成傻子了，對外界還有反應。
巴雷拉抬頭問李樹：“乾嘛？”
“我還想問你乾嘛呢，怎麼一臉呆樣，你是被費代給甩了？”
“你才被甩了，不過這事比甩了還大……”巴雷拉這回終於漸漸地理智上線。
“啥大事情啊，說來聽聽？我給你參謀參謀？”李樹看向放在桌上的背包，開始回想自己的背包有沒有帶瓜子。
然而巴雷拉下一句話直接把他給創飛，什麼瓜子腦瓜子全都忘掉了。
“費代懷孕了。”
“……”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樹開始同款複刻巴雷拉剛剛的cpu燒壞表情，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輪到巴雷拉在他麵前揮揮手問：“喂，醒醒，shu！”
李樹把他的手拍開，終於有了第一下反應：“啊？？？？？”
他的cpu開始慢慢運轉，隻是還很呆滯地發問：“費代……你女朋友，她懷孕了。”
“是的。”
李樹這回忍不住露出了《呐喊》同款驚恐臉：“草啊哥們！你怎麼要當爹了啊！你不是才19歲嗎？！你要當爸爸啦！”
有些人，19歲還不想早戀。
而有些人，19歲已經快要當爹。
人和人的差彆就是那麼大。
巴雷拉點頭：“是啊，我要當爸爸了。”
說到這裡，他露出了個傻笑。
好他媽傻的表情……真是夠了。
看到他這個模樣，李樹可算是恢複了一些以前的模樣，又是嫌棄又是鬆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並沒有排斥未來的生命中忽然多了一個孩子，還挺期待孩子的誕生的。
看來再過不久，他的輩分就要上升一下，變成叔叔了。
隻能說這事絕對不能那麼快透露給老媽和老爸，上輩子被催婚已經夠慘了，這輩子就不要再複刻了。
他這輩子身邊居然還有一個樣例，都已經想象得到，以後就是：“小樹你學學人家尼科洛啊，人家都已經有個孩子啦，你怎麼連個對象都沒帶回來讓我見過！”
……他還是個19歲的孩子，22歲才是法定結婚年齡好嗎！
……哦，麵前這個要當爹的也是19歲未成年人呢。
嘖，能不能不要一步跨得那麼遠啊巴雷拉！
巴雷拉期待著和費代孩子的到來，既然是這樣，李樹就隻好努力壓下自己的震驚，對巴雷拉送上祝福：“恭喜啊，費代懷孕幾個月了，今天才發現的嗎？我估計明年孩子就能出生了吧。”
“……啊？”
“嗯？你啊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