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五色龍後仿佛要將世界燃儘的怒火與戰意,巴哈姆特展翼挪身躲開提亞瑪特那宛如隕石墮天、開山裂石的撲擊,仰頭看向這位與自己羈絆了兩世難解難分的故友,在沒有其他存在旁觀之下,這位神,頭一次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與一絲發自真心的憐憫:
“提亞瑪特,即便換了一副軀殼,你也永遠都是如此的狂熱與執著,說真的,有時候,我真的有些羨慕你呢。你明明應該知道的,我,就是伱命定中的克星,你注定無法戰勝的宿敵,可即便如此,你也依舊永遠不肯放棄,直到下一次被我殺死.”
說到這裡,巴哈姆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他問:
“可都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難道我們之間,就不能擁有另外一種結局嗎?”
這句話卻是徹底激怒了提亞瑪特,這位五色龍後,不,這位曾經的美索不達米亞混沌女神氣極而笑:
“巴哈姆特,亦或者,我還是該稱呼你為馬爾杜克?你這是在祈求我的原諒嗎?
“讓我原諒你們這群背叛了我和阿普蘇,殘忍設計殺死金固的叛徒?”
“你覺得,換一副皮囊與麵相,就可以洗脫你身上肮臟的血汙與原罪?和我重新轉生到同一個龍巢血脈之下,就可以讓我忘掉這一切,親昵的喊你一聲.哥哥?”
而這聲‘哥哥’,也讓過往那雖然爭鋒不斷卻依舊‘美好’的些許記憶不由自提亞瑪特腦海深處湧出。
她也曾經想過拋下過往的一切,重新擁抱新的世界與新的生活,展開新的開始。
可這一切,都隨著他們共同的兄長‘沃瑞’倒伏在血泊中,隨著他們不可避免的爆發戰鬥從而暴露了雙方曾經於美索不達米亞的身份,隨著父神艾歐那極端痛苦與失望中宣布將她驅逐的畫麵
一切美好的過往與親情都被付之一炬。
隻剩下那重新燃起,刻骨銘心的仇恨。
“簡直癡心妄想!”
“你讓死去的沃瑞如何看我!!!”
伴隨著這聲竭斯底裡的咆哮,紅、藍、綠、黑、白五顆龍首次第噴湧出火焰、雷電、毒霧、酸液、冰霜五種龍息。
每一道都被仿佛早有所料的巴哈姆特以近乎優雅的姿態擦身而過,落入其身後不知多少公裡的血戰戰場,將那些還沒能逃遠的惡魔與魔鬼化作齏粉。
‘不是我’
‘不是我’
‘我怎麼可能為了那點神性力量,就殘忍殺死自己的親兄弟呢?’
閒庭信步中便躲避來自提亞瑪特那致命殺招的巴哈姆特卻沒有絲毫喜悅與狂妄。
有的,隻有越加沉重的悲哀,與重新漸行漸冷漠,漸冰冷的神情。
這種話,早已在那無儘輪回中被他解釋過無數次。
可提亞瑪特根本就不相信他的任何解釋。
他的任何嘗試的話語,落在提亞瑪特眼中,隻有企圖再一次算計她的陰謀與虛偽。
早已暴露的‘穿越身份’並被提亞瑪特將兩世的仇恨一同清算在身上的他,根本就是百口莫辯。
因為沃瑞身上那份代表著‘完美’的神性,的的確確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也讓他巴哈姆特成為金屬龍們眼中近乎完美的鉑金龍神,北風之王。
即便,他根本不需要這份所謂的完美。
可父親艾歐卻是依舊選擇相信了他,而將懷疑的矛頭對準了天性‘邪惡’的提亞瑪特,並最終於極度失望中選擇將她驅逐。
老實說,在沃瑞倒伏在血泊中慘死的那一刻,哪怕是智慧如他也曾懷疑過提亞瑪特。
可在他們的戰鬥短暫爆發之後,巴哈姆特就後悔了,並知道自己和父神冤枉了她。
因為那一刻,他感知到了同美索不達米亞那會兒提亞瑪特接連失去阿普蘇、金固時,近乎如出一轍的悲傷、絕望與憎恨。
那種炙烈的情感,無法作偽。
是啊,提亞瑪特那樣一個為了一己私欲、情感而不惜發動滅世的存在,又怎麼可能去殺死自己的哥哥,隻為嫁禍於她的另一個哥哥呢?
而那會兒,無論是他還是提亞瑪特,對於對方過往的身份,毫不知情。
畢竟,偽裝與隱藏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是每一位穿越者的天性,無論什麼時代,無論什麼世界。
此乃智慧生物的天性。
陌生的環境,讓他們隻有利用這種方法才能獲得心靈上的一絲安全感。
尤其是,當創造他們的父親,也是一位神的時候。
果然宿慧,就是一種詛咒嗎?
‘如果,沒有上一世的記憶’
‘不,即便沒有那些,沃瑞的死亡依舊不可避免,這一切依舊會重蹈覆轍,提亞瑪特依舊會因這一切對我恨之入骨.’
‘該死的時光之痕!為什麼就不能將我輪回的節點提前到那時候,讓我揪出真正的凶手,讓我改變這該死的一切呢!?’
‘我不是什麼救世主!我明明已經從提亞瑪特手中拯救過一個世界,為什麼還不放過我?為什麼偏偏就要選中我!’
‘為什麼!!!’
一想到這近乎詛咒的能力。
想到自己這困於這時空詛咒中所經曆的一切。
想到自己曾經被提亞瑪特殺死過的1432次,直到提亞瑪特再也殺不死他,他又從最開始的抗拒,到逐漸麻木到淡漠的殺死提亞瑪特次.
一想到這一切,即便以繼承了沃瑞兄長‘完美’神性特質的巴哈姆特,也不由生出一股由衷的悲哀與憤怒。
悲哀於一切都如輪回般不可改變。
憤怒於強加於他身上的命運與使命。
以至於開始不理智的遷怒於那個打擾他於戮王星長眠,將他從美夢中提前驚醒的存在。
畢竟,在一切都如詛咒般無可改變的麻木重複中,虛妄的沉睡夢境,才是他唯一得以喘息的契機。
看著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的提亞瑪特,巴哈姆特甚至都有些羨慕。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無論被自己殺死多少次,提亞瑪特始終都是那個敢愛敢恨的她。
而不像是他,在這無儘的重複中,他都已經感覺到,自己快要變成一個連自己都陌生的存在了。
一個.為了打破這種詛咒而開始動搖原則,開始.不擇手段,變成過往的自己都會唾棄鄙夷的可憐蟲。
‘好累啊’
‘要不要,索性放任提亞瑪特殺死自己一次呢?’
這樣,就可以重新在那被囚禁的長眠中歇息一會兒了。
‘不,我怎麼會冒出如此怠惰的想法呢?’
巴哈姆特忽然警覺起來,抬爪摸向自己那有些刺痛的眼瞼。
在那裡,有一道讓龍神的生命力都至今沒能愈合的傷口,有如血色的淚痕。
被戴維那不完整的弑神一劍斬出來的傷口。
‘那條紅龍,到底是什麼能力?似乎是自己第一次遇見.?’
‘他似乎叫.戴維尤托斯?’
‘不,在托瑞爾的那片星空中,自己似乎也見過對方一麵?是他?是他為我創造出了提前破封而出的契機?’
很快巴哈姆特也發現了自己狀況的不對勁。
就像是.又中了另一道‘詛咒’似的。
可這份詛咒,卻讓身為北風之王的他有了傲慢之心,有了憤怒的情緒。
他居然會去羨慕提亞瑪特的‘無知’,也會因為頹然而想到擺爛放棄?
可原本已經曆經萬次重複輪回而麻木的思維,也因為各種‘負麵’的情緒的刺激而活絡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