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大手不停地揉著搖椅裡快滿一歲的小羲和,小孩子臉蛋比剝了殼的雞蛋還要軟,摸起來十分舒服。
衛敬眼中漾著濃濃笑意,見盛言楚對女兒愛不釋手的‘磋磨’,衛敬緊張的將女兒抱起,笑罵道:“你?手沒個輕重,瞧瞧,我家羲和的臉都紅了。”
盛言楚在旁一點都不收斂,小孩子哪裡是被他搓紅的,人家臉蛋本來就紅撲撲的。
不讓他碰臉蛋,他就繞到衛敬身後和小羲和玩貓臉,小家夥咧著無牙的嘴咯咯笑個不停。
和衛羲和玩了會,一父一兄坐在側輕輕推著搖籃,衛敬的心思?終於從女兒身上?挪開,道:“吏部的升調折子得等開春才出來,具體什麼職位我也?未可知,不過風聲倒是聽到一些。”
盛言楚掖了掖小羲和肚子上?的被子,聞言抬眸輕聲道:“可是六部?”
衛敬點頭:“八.九不離十是兵部。”
自從兵部王尚書帶著寶乾帝闖了一回洛書門後就時常稱病,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恐怕隻有王尚書自個清楚。
寶乾帝沒有為難王尚書,允其榮休歸鄉,兵部尚書的位置一空,自是要有?人補上?。
衛敬這三年在漕運一職上?兢兢業業,訓練的水兵成了運河一帶有名?的風景線,衛敬此番卸任回京
,坐上?兵部尚書一位是十拿九穩的事。
盛言楚站起身拱手,笑道:“先?恭喜義父了。”
衛敬隨之回禮,放下女兒的蚊帳後,兩人走到外間。
一出來,衛敬的聲音瞬間大了些,欣慰的拍拍盛言楚的肩膀:“再?過不久,你?小子喜事是一樁接著一樁。”
兩人行至涼亭坐下,宋城年底終於有了一波寒流,但?這種冷意放在京城和春初差不多,盛言楚故而沒溫酒,起身給衛敬倒了一杯玉瀝酒。
玉瀝酒冷得喝才?有?香味,衛敬一飲而儘,暢快道:“我從京城過來時,官家還誇你呢,說你在陵州上?任才半載就替他解了心頭大患,等南域的毒水散去,我約莫瞧著官家要提前招你?回京。”
盛言楚舉杯的手頓在半空:“外放做官大多都要三年…”
衛敬截走盛言楚的話,碰了碰盛言楚手中的杯子,咧嘴笑說:“你?也?說了是大多數…舊時不乏有隻做了一年半載的官員提前回京述職的,並非是為你?開先?例。”
盛言楚鼓起腮幫子,心裡的驚喜一時不能言語。
衛敬給自己倒了一杯,見義子彎著嘴角癡癡發笑,不忍打?擊:“你?甭高興的太早,你?半道回京,一時半夥恐怕輪不到好的職位。”
“這都無妨。”盛言楚回過神,淺呷了口酒水,笑容不減:“能回京就是大喜事,雖說外放是磨煉,但?陵州屬實…算了,不說這個。”
兩人正吃著,忽見一小孩又蹦又跳的往涼亭方向跑,衛敬下巴往小孩身上?抬,擠眉弄眼道:“你?小子總往家裡拐孩子,你?家那位就沒找你麻煩?”
衛敬還沒有收養盛言楚為義子時,曾也見天的將族裡的孤兒往家裡帶,杜氏為此嘔得不行。
好歹衛敬帶得是衛家族裡的孩子,盛言楚呢,這孩子一看就不是盛家的孩子,一口濃厚的陵州口音。
“恩公!”
江知樾一臉興奮地跑來,見到衛敬,江知樾局促了下,嘚吧的兩條腿放緩了速度,知道眼前這位眸光犀利的男人是外地來的大官,思?及此,江知樾咽咽口水,小聲喊了句大人好。
“義父你也?真是的,沒事嚇唬他乾什麼?”
盛言楚沒好氣的瞪了眼故
意板著臉的衛敬,扭頭對江知樾招手:“又編了什麼好玩的?”
江知樾手工好,幾根樹枝到這小孩手中,三下五除二就成了一個精美的小籃子。
“喏。”江知樾獻寶似的將藏在身後的東西拿出來。
是一個圓滾的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東西。
“華容道?”衛敬率先?出聲。
盛言楚笑著呶嘴讓江知樾將華容道拿給對麵的衛敬看,江知樾小手端著華容道,雖害怕衛敬,但?還是照著盛言楚的意思將華容道高高舉起給衛敬看。
江知樾翻年就有六歲了,但?生得又瘦又小,力氣並不大,這般高舉著,才?片刻的功夫,江知樾手就有些發酸。
衛敬沒難為江知樾,見衛敬拿起華容道玩,江知樾一顆心瞬間提起,倒是盛言楚很淡定,拍拍身邊的石凳。
“小知,過來坐。”
江知樾小小的身子往盛言楚身邊挪,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衛敬看。
這般灼熱的目光衛敬豈能視而不見,三兩下將華容道複原,衛敬大手一伸將其還給江知樾。
江知樾又驚又喜,對盛言楚道:“恩公,我玩了半晌才?解開,大人好生厲害,眨眼的功夫就、就還原了!”
太過激動,‘就’字都喊破了音。
這華容道是盛言楚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準備的,這不江知樾跟他來了宋城嘛,為了給江知樾打?發時間,盛言楚便挑了一個四乘四的數字華容道給江知樾玩。
江知樾沒讀過書,為了認清上?邊的字就廢了半天的功夫,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將數字華容道複原其實已然了不起,但?這孩子顯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聰慧,此刻對著衛敬露出驚歎的神情。
見江知樾好奇各種解法,衛敬頓時來了興致,手把手的教江知樾。
一大一小玩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分開,一番相處後,江知樾漸漸卸下對衛敬的畏懼,離開前還將自己做的獅子滾球送給了衛敬女兒衛羲和玩。
獅子滾球裡邊放了兩枚彈丸,滾動時發出叮當的脆響,十分得衛羲和的歡心,一拿到手,衛羲和便舍不得放下,連睡覺都抱著懷裡。
江知樾得知此事後,一口氣將自己珍藏的玩具全送給了衛羲和,乍然看到這麼多好玩的東
西,小羲和‘爹娘’兩個字沒學會,開口第一個叫得竟然是‘鍋鍋’。
當然不是在喊盛言楚,而是喊逗她笑不停的江知樾。
杜氏見軟糯糯的女兒能開口,歡喜的眼淚直流,管它是爹是娘還是口齒不清的鍋鍋,能喊人就行。
衛敬就不一樣了,醋得跟醬壇子似的,才?對江知樾有?三分好感,因著女兒這幾聲鍋鍋,衛敬一下垮了臉。
盛言楚打?趣:“羲和妹妹這般喜歡小知,不若我做個牽線人,等羲和妹妹及笄就嫁給小知可好?”
本是玩笑話,誰料有?人當了真,其中就有衛敬,衛敬那叫一個不情願,抱著不知事的女兒怎麼也?不撒手,遠遠看到江知樾踹著撥浪鼓過來,衛敬如臨大敵,像賊子一般落荒而逃。
在宋城的這個新年,盛言楚每日除了陪華宓君,再?有?的樂趣便是帶著江知樾在李家各處宅院逮衛敬玩。
過了大年初七,住在李家的各方人馬皆要奔走外出,衛敬一家三口走得最早,臨走前可把小知這孩子心疼壞了,一路哭著追到了碼頭,等船開了,小知邊打?哭嗝邊嚷著‘羲和妹妹’。
盛言楚還像從前一樣,大手附在江知樾的腦後安慰,孩子嗚咽的抱住盛言楚的腰,哭得比去年在陵州城外上?墳還要難過。
夜裡,華宓君由著盛言楚攙扶坐到床上?。
明日送走程有?福和月驚鴻等人,盛言楚下午也?要打?道回陵州城。
為了多陪陪華宓君,盛言楚洗漱過後便沒有再?看文書。
放下打?發時間玩的華容道,華宓君忽對著揉捏她腳的盛言楚道:“楚郎,你?莫不是真的想撮合小知和羲和吧?義父此番進京,若是順利當上?兵部尚書,日後等羲和長大,義父的官階至少要升到正二品,你?讓一個二品大員的女兒嫁給漁家小子,這未免天方夜譚。”
盛言楚換了一隻腳繼續揉,聞言笑眯眯地抬眸:“義父攏共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的跟什麼似的,便是天家兒郎想娶,他都不會鬆口。”
“那你還…”
“我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你?可彆看小知這孩子跟咱們嘻嘻哈哈,實則心思?深得很,能得他青睞的人,少!”
盛言楚撇撇嘴,手
下錘鍛的動作不減:“我不過是給了一頓吃食而已,他就一口一個恩公喊著,你?瞧闔府上?下,除了羲和,還有?誰他放在眼裡了?便是對義父,也?就嘴上恭敬兩句。”
華宓君舒服的半闔眼睛:“小小年紀就這般有城府,更不能讓他與羲和來往了,省得他真惦記上?羲和。”
盛言楚撲哧一樂:“孩子們都還小呢,你?操這麼心乾什麼?”
華宓君甩來一個抱枕,沒好氣道:“好沒良心,日後你女兒被其他男人偷偷惦記,我看你?還說不說這等風涼話!”
盛言楚接過抱枕,咧嘴笑得歡樂:“你?怎知就是女兒,若是兒子呢?”
一說兒子,華宓君眼神黯淡了下來,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歎氣:“我倒希望這兩個都是女兒,若是兒子…”
盛言楚抿緊唇角,視線順著華宓君的手在肚子上?打?圈,也?跟著歎了口氣。
“管他是兒是女,終究都是咱們的孩子,便是兒子要送給義父養著也?不妨事。”
華宓君不喜地瞪向盛言楚,盛言楚趕忙解釋:“你?聽我說,等陵州城的事辦妥,我大抵是要回京的,義父要任尚書,左右人也?在京城,我已經寫信讓周掌櫃幫我留心,義父的府邸設在那,周掌櫃就幫我在隔壁買一棟緊挨著,到那時,你?我便能日日看到孩子。”
“也?隻能這樣了。”華宓君苦笑一聲,每每說到送出長子的事,華宓君心情都不佳,尤其預產期越來越近,華宓君更聽不得‘生兒子’三個子。
“安心睡吧。”盛言楚心中愧疚不安。
造成如今這局麵皆因他,誰叫他年少時輕易許了諾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