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爹沒有做逃兵,他一家還是好好的,和和美美,他也不用活在彆人的屋簷之下看人眼色,他如何能不怨恨?
可……可那是他爹啊,是將他養大的親生父親,他有什麼資格怨恨自己的父親?父債子償,他認了。
淩希低頭不語,眼神裡的那抹無助和傷感怎麼也隱藏不了,忘邪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說道:“在戰場上當逃兵的確可恥,被發現之後即便是拉回來淩遲處死也是不為過的,更何況還延誤了軍機要事。”
忘邪的聲音冰冷異常,猶如冰洞裡的烈風,讓人無處藏身,淩希緊咬著下唇,這樣嘲諷羞辱的話他已經聽過千百次了,這是他的命,受著便是。
淩希本以為忘邪會說更多難聽的話來嘲諷他,然而忘邪並沒有,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少年,眼底的神色漸漸不那麼冷了,過了半晌,她又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說道:“可你爹不是逃兵,他不該遭人白眼更不該落得個屍首分離的下場。”
此話一出,淩希頓時怔住了,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忘邪,泛紅的嘴微張著,嗓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忘邪繼續說道:“這事要查清楚還需要些時間,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當年你爹的確沒有要逃走的意思,真正想要逃走的人是他的主帥容裴,主將逃走後士氣大減,是你爹抗下了所有的擔子死死地守住了關口,這才避免敵軍壓境。”
可以說如果沒有淩希他爹,麟啟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可是,就這麼一個誓死保衛疆土的將士,好不容易打完勝仗回來,沒有得到嘉獎反而被安上了一個逃兵的罪名,最後屍骨無存,全家老小也一起喪了命。
淩副將那樣的人,將一生都賭在了戰場上,他們生死無懼,卻唯獨怕這個逃兵的頭銜,就連死後也不能得個清白,如何能不讓人惋惜。
忘邪的聲音輕輕的好像風一樣,可在淩希的耳朵裡卻如同一道道雷狠狠地劈在他的心上。
他爹不是逃兵?他爹是被誣陷的,他們一家老小都不該死。
可……一切都晚了啊,他們全都死了,隻剩下他一個人,知道了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忘邪扭頭看著他:“你想報仇嗎?”
淩希一怔,身上的溫度降了大半,報仇?他隻是一個文弱的書生,他要怎麼報仇?找誰報仇?
淩希沉默了許久,最後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什麼都做不了,即使報仇了已經死去的人也都回不來了,我爹在上刑場之前囑咐我要好好活著,我應該遵從他的心願,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忘邪聽了隻是飲了一口茶,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對方會這麼說,過了片刻,她將手中的茶杯放下,淡淡地清香纏繞上她的指尖,仿若一個虛幻的人,淡雅得不真實,她緩緩抬起眼眸,瞳孔中的那股清閒消失了,換上的是無儘的幽冷和深諳。
“我問的是你不是你爹,作為父親他自然希望你能平安順遂地活著,不參合這些複雜危險的事,可你作為人子,難道不想還你爹一個清白嗎?一個將士他最在乎的不光是那條命,還有一個人的尊嚴,你想讓你爹一輩子都背負著逃兵的罪名?讓他連死都要遭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