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為了讓東浮州與南越州兩州貫通,便在險穀之上用寒鐵鏈起了三座懸橋,在正午瘴氣最少時,可以從橋上安然走過,去往東浮州或是南越州。
隻可惜時逢亂世,連年戰禍不休,自從東北三州的幾路匪首聚在一起建立逐鹿盟後,為了防止朝廷兵馬越過懸橋殺進三州收複失地,這幾路匪首便派了輕功好手用火、藥炸斷了這三座懸橋,徹底切斷了東浮州與南越州的陸上聯係。
所以當今朝廷若要收複這三州,就隻能走海路與逐鹿盟最善海戰的海盜們大戰。這幾年朝廷越發勢弱,莫說是海戰了,就連保住最後能控製的東浮州都頗是費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逐鹿盟那些匪首漸漸坐大勢力。
景嵐從馬背上跳下,輕輕地拍了幾下馬兒鬃毛,“乖乖在這兒吃草。”說著,她左右看了看,牽著馬兒走入林間隱蔽之處,把馬兒栓在了樹乾上。
拿出海先生送的避瘴藥粉,景嵐在人中處抹了一痕,藥粉嗆鼻,她不禁打了一個噴嚏。她將藥粉收入腰上的小囊中,拿出小司南辨明了方向,便提劍循著方向去找尋入峽的峽口。
海先生的藥粉能扛住多久瘴氣,景嵐不知道,一旦進了【鬼門關她隻知要事事小心。鬼醫能在這瘴氣深處傳承百年,江湖人士鮮少敢入內打擾,除卻這裡的瘴氣屏障外,這峽中定然還布置了機關。
初入峽口,彌漫的瘴氣是奶白色,細嗅之下,透著一股刺鼻的濃煙味道。
景嵐沿著峽口走了進去,在奶白色的瘴氣中待得久了,眼睛也覺得很不舒服。所幸仗著《魚龍舞訣》的內息,眼睛雖然刺痛,卻不至於被毒瘴熏壞。
再往裡麵走上一段路,瘴氣漸漸變作了幽綠色,聞之發暈,景嵐將以左袖捂麵,右手執劍往前揮動瘴氣開路。
“哢嚓!”
忽地腳下踩中什麼物事,景嵐似是踩入了一個機關陷阱。
她隻覺背心生寒,並不急著挪開腳,豎起耳朵聽了片刻,周圍並沒有響起什麼機弩聲響,隻怕是提腳機關就會觸發。
景嵐悄將重心放在後腳之上,驀地踏地而起。
“哢嚓!”
機關陷阱再響了一聲,景嵐執劍欲擋,卻發現四周並沒有什麼異響。
這機關似是被人破了?
景嵐心中大惑,為了確定猜想,她在方才踩中的機關上用劍柄戳了數下,果然隻有機杼,不見暗箭。
要麼就是被人破了,要麼就是這機關連動的箭囊已經射儘。
難道有人先她一步強闖【鬼門關】?
想到這點,景嵐加快了腳步,快步走出了幽綠色瘴氣山峽,當意識到瘴氣變成了猩紅色,景嵐也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嘶……”
驚聞左前方有人痛嘶,景嵐循聲走了過去,驟見一道刀刃亮光閃過,景嵐拔劍格開,揮動左袖略微扇開瘴氣,隱約瞧見一個鱗甲漢子被長矛釘住左肩,牢牢地釘入石峽的壁上。
這人顯然已經精神錯亂,見有生人靠近,瘋狂揮動手中的短刀,想要把靠近的人砍個稀爛。
景嵐瞥見漢子身下掉落了一方腰牌,她用劍鋒挑了起來,湊近看了個清楚——逐鹿。
這人是逐鹿盟的人!
景嵐更是大驚,好端端的逐鹿盟的人怎會來這裡呢?
倘若是逐鹿盟的哪家大人物重病難治,強闖【鬼門關】擄走鬼醫救命,那她豈不是白跑一趟?
這是唯一的可能,可是景嵐最不想看見的結果。
逐鹿盟雖然是幾路匪首聯手成盟,可畢竟匪首多是江湖中人,當中高手也有不少。這些逐鹿盟的衛士可以來到這裡,已非尋常衛士,所以還能往前走的人,武功自然更高。
出動那麼多高手來此,逐鹿盟中那個重病之人的身份想必不簡單!
景嵐拋下腰牌,左袖依舊掩住口鼻,執劍在峽中飛快掠走,幾下便掠出了猩紅色的瘴氣峽穀。
涼風拂麵而來,將瘴氣吹往身後,阻住瘴氣繼續往前蔓延。
景嵐感受到了涼風,便知算是過了瘴氣險穀,安然踏入了鬼醫的山門。可這裡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山門的石階破碎不堪,顯然是受了炮火轟擊,地上散落著石盾的碎片,想必原來這山門前定是有石盾為障,被人強行轟開,才會波及石階破碎至此。
這裡沒有看見血跡,足見鬼醫一門並沒有多少人死守山門。
江湖各家山門必定是易守難攻之處,放棄這裡,退守正殿,是下下之策。
景嵐越想越不妙,踏階而上,約莫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聞前麵有人聲響起,她上下左右看了看,尋了一處突出的山石,鑽到了山石之後。
她靜默了片刻,確認沒有誰發現她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先細細打量這裡的情況。
這裡應該是山壁上深陷的一處溶洞,不知裡麵的深巷通往何處?
溶洞口圍了二十餘人,他們膚色各異,衣著各異,若有一處相同,那便是這些人的腰間都懸著一個腰牌,遠遠看去,雖然看不清上麵寫的什麼字,可那形狀與景嵐在瘴氣中挑起的那塊腰牌一致,想必這些人就是逐鹿盟的人。
其中一個胖子身子纏著兩個沉重的褡褳,褡褳口露著幾根火信子,隻見他生得粗獷黝黑,似是一路趕得急了,臉上皆是油膩膩的汗漬。
他掏了一丸霹靂炮出來,攥在手中,對著身邊的高個子道:“老子先扔個炮進去試試,這霹靂炮聲響大,威力一般,在洞中炸開,聲響驚天,那小妮子若是在裡麵,自當被嚇出聲來!”
高個子穿了一身書生襴衫,麵容清瘦,他按住了胖子,“你不懂她的性子,她若是怕死,便繼承不了師父的衣缽!”
“嘖嘖,你是念及舊情,不敢下手吧?”胖子冷嘲了一句。
書生斜眼瞪了一眼胖子,警告道:“陳虎!盟主可是說了的,沈將離必須毫發無損地請回去,你是想盟主責罰你麼?”
“少拿盟主壓老子!”胖子似是很不服氣,高聲挑釁道:“沈玉竹,你也算是師從鬼醫一門,你竟連這裡麵的機關都不清楚,這一路上折損了咱們多少兄弟,你以為你回去盟主會饒了你?”
書生沈玉竹瞬間語塞,清瘦的額角青筋跳動,強忍下了這口氣。
胖子陳虎平日最看不慣沈玉竹這種假性子,有氣不敢撒,根本就不算個男人,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沈玉竹,卻含笑看向身邊一直不說話的白眉道長,“道哥,今日這裡你最大,你說,用不用小弟的法子?”
白眉道長不過四十出頭,可不知修了什麼道術,看上去鶴眉白鬢,竟像是個百年老道,他正是逐鹿盟的第一高手,彆鶴道長。
江湖上無人知道他師從何處,也無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誰,自他踏入江湖,便隻有一個道號“彆鶴”。相傳此人出手狠辣,一把金拂塵每根拂塵絲上都有一條人命,他一旦出手,對方絕對要去見閻王。
彆鶴道長,“火老虎”陳虎,“鬼書生”沈玉竹。
這三人的名號在江湖上也算是響當當的,上輩子景嵐就聽過這三人的名號,隻是東浮州與南越州有天險相隔,所以從未見過真人。
隻這三人,景嵐自忖已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他們身側還站著十餘個不知名號的江湖人,想必都是逐鹿盟的高手。
動用那麼多高手來此,隻怕是想強擄鬼醫回逐鹿盟。
鬼醫若是被這些人強擄去了逐鹿盟,那柳溪的腳就真的完了。景嵐心中焦急,重新審視了一番這裡的山勢。
溶洞高聳探出山壁,溶洞內又有深巷不知通往何處?
景嵐的眸光最後落在了陳虎褡褳中的火炮上,借力打力,若是能將這溶洞口炸塌了,興許能攔住這些人一陣子。
可若是深巷是死路,她貿然斷了後路,隻會讓人甕中捉鱉。
賭一賭麼?
正當景嵐思忖之時,深巷之中響起了一陣銀鈴聲。
景嵐隻覺頭皮一麻,上輩子她就不喜歡這種銀鈴鐺聲音,這輩子再聽深巷放大這種銀鈴聲,景嵐越聽越覺得難受。
彆鶴道長本來還在想陳虎的火炮威力會不會把這裡炸塌了,哪知躲在深處的小妮子沈將離竟然在這個時候乖乖出來了。
看來也算是個聰明姑娘。
彆鶴道長揮手示意陳虎把手中的霹靂炮收起來,沉聲道:“她肯隨我們走,就對她客氣些,畢竟人家隻是個小姑娘。”說著,陰沉的眸光落在了沈玉竹身上,“畢竟師兄妹一場,剩下的事還是交給沈公子你來吧。”
沈玉竹冷嗤一聲,當年他叛出鬼醫門,這些人是想趁機在這裡看場戲了。
他自忖當年待師妹沈將離也不錯,叛出鬼醫門不過是與師父誌向不同,如今他親自相請,這些人不一定能看到想看的戲。
“師……”沈玉竹眸光盯著深巷口,在沈將離出現之時,那個稱謂卻哽在了喉間。
景嵐好奇地看著那個手執竹杖緩緩走出來的白衣姑娘,隻見她眼上有一條白巾蒙住,發絲簡單地用一條麻布係著,似是還在為誰戴孝。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會瞎了?”沈玉竹驚聲問道。
沈將離微微抬起頭來,光影一寸一寸地自她臉上亮起,照亮了她蒼白如紙的臉色,隻見她唇色如墨,一眼看去,像極了一隻用冥紙紮出來的紙娃娃。
作者有話要說:將離,是芍藥的彆稱。玉竹也是一味中藥名。
這章算是把九州東北的勢力交代了一下~慢慢看哦~這是個很重要的妹紙~沈將離。
PS:謝謝小C的長評,今天眼睛稍微舒服了點,就趕緊兩章合一,還一章加更~(還欠著子卿跟逗號君的,我努力哈~)
再PS:明天白天要開會,所以晚上回家才能碼字,所以大家稍等一下,肯定是有更新的,比心心。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