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片刻,文燭玨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仰頭上望,蒼穹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即可觸摸。
然而他知道,這不過是錯覺,天地之遙遠不止他攀登的萬丈距離。
不過,若想繼續向上也不難,那股阻礙他的壓力已經消失,他甚至可以直接飛上去,登臨山頂。
“隻有一次嗎。”他呢喃自語。
想來也是,如果能反複磨練意誌,不周山附近絕不會這樣清靜,便是大羅都有這般明顯的效果的話,還有誰能忽略?
雖然意誌並不代表道行,但太薄弱是絕對會影響境界提升的,尤其惑人心神的術法並不少見,毅力越堅定,抗性也就越強。
不周山盤踞的是盤古的意識,自帶不滅屬性,抵抗越久,沾染的越多,對於元神鞏固也有一定好處。
文燭玨慢慢朝山下走。
雖然可以飛行,但這是他對盤古的敬重。
洪荒所有生靈都依靠他的血肉而活,便是他這樣的凶獸,也受了諸多恩惠,並且永遠也還不了這份因果。
比起昆侖山,不周山顯得十分荒蕪,隻有裸露的岩石皴疊,生命在這裡銷聲匿跡,恍若屹立的巨人停止了呼吸。
文燭玨蜿蜒而下,既然要去巫族附近,自然不能原路返回。
他選擇了一處離巫族部落不遠的山腳,站在山腰上,居高臨下,能窺見一棟棟高大而又簡陋的石屋,很有他的風格。
巫族人數不多,沒有人族混血這個大殺器前,新生的每一個巫族都會分薄孕育族人的力量,畢竟,他們的誕生說到底是基於盤古之血,而盤古已亡,無法源源不斷提高精血。
在洪荒,弱小是原罪,就算有十二祖巫保護,巫族族人也不會肆意分割實力。
因此,他看到的部落不過居住了四五百巫人。
粗狂的風格與強健的體魄,每個巫人身上都有代表部落的紋身刺青,如果不是過於高大的身材,和某些非人的外觀,與人類的原始部落想必也沒什麼不同。
文燭玨辨彆不出這支部落屬於哪位祖巫,不過既然在不周山附近,應該有祖巫鎮守,他繞到方圓數十裡距離,沒有刻意收斂氣息,果然,片刻就有強大的力量從部落中爆發出來。
他知道,這是警告,若自己隻是路過,必須馬上離開,不然恐怕就會被當成彆有用心之輩。
比他想象中講理啊,文燭玨思量,聽了之前的流言,他還以為露頭就會迎來打擊呢。
看來是位性格不錯的祖巫,莫非他一次就抽中了後土?
他一邊猜測,一邊與那股氣息小心接觸一下,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為好,以和為貴,他還要完成羅睺任務呢。
在他收回氣息的瞬間,部落中心,兩條青蛇忽的騰空而起,一名容貌冷豔、身負雙翼的女子站於其上,她身披絢麗的深藍色華羽,腳如鳥爪,目似寒冰,直直瞪過來,毫不掩飾的戒備與警惕。
玄冥,冰之祖巫,文燭玨立刻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他心中一定。
作為祖巫中唯二的女性,玄冥雖然沒有後土那般溫和,但也比祝融、共工那樣的火爆脾氣好打交道,他向後退了三裡,站定,與之對視,再次表達自己並無惡意。
玄冥猶豫幾息,但文燭玨不是那等膽大包天來巫族掠奪族人的小賊,光表現出來的實力,就非她能隨意除去,所以她最終還是飛了過來。
“汝是何人,為何來此?”
不周山從不缺朝聖者,但大都會選擇背麵上下,就算偶爾有經過巫族領地附近,也會快速離開,如文燭玨這樣,一看就是有事找上門。
如今巫族才出世不久,就遇流言暗算,自然不歡迎陌生人。
文燭玨明白這一點,他沒有假裝和善的樣子,直接進入主題:“巫族乃盤古精血所化,我有一問,不知若獲得盤古精血,能否造出巫族?”
“什麼?!”玄冥失聲叫道,“你有父神之血?!”
話音未落,她利爪已經破風抓來,腳下青蛇從左右纏繞,周圍溫度急降,地麵眨眼蒙上一層白色的薄冰。
文燭玨側身避過,順風離開原地:“你留不下我,若還想繼續聽,就彆動手動腳。”
玄冥臉一僵,收回攻擊,眼睛卻死死盯著他,好似在衡量他話裡的真假。
文燭玨淡然回視,姿態毫無畏懼。
要論道行,他定然是比不上祖巫,但凶獸生而為戰,血翅黑蚊的天賦能突破絕大多數防護,肉身原型更是比祖巫也脆不到哪兒去,除非被圍攻,他現在還真沒有不敢去的地方。
玄冥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微不可見笑容:“道友怎麼稱呼?”
“蚊道人。”文燭玨快速跳過這個話題,利索道,“彆廢話,我隻能告訴你,我現在手中也沒有盤古精血,但我知道哪兒有,不過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
這畢竟是巫族附近,隨時可能有其他祖巫馳援,文燭玨可不想被十二大漢團團圍住吃一次暴擊。
玄冥想起他剛才的話,眼角抽搐,但盤古精血非同小可,她隻能一咬牙道:“不行!”
“是我不行還是誰都不行?”
後土化輪回後,剩下的十一祖巫可是湊精血又提了一位上來,若說巫族沒有方法,文燭玨可不信。
然而,玄冥搖了搖頭:“巫族乃是在父神隕落的屍體上出生,如今父神已經化為大地,就算有精血,也達不到巫族誕生的條件,便是父神在世也不行。”
也就是說,巫族的誕生純屬巧合,現在洪荒不可能再湊齊那樣的條件。
文燭玨目光一閃:“那你們要盤古精血,應該是可以借此提高實力吧。”
玄冥周身溫度直降,她咬牙道:“沒錯!”
接著她快速逼問道:“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現在該道友為我解惑,究竟從何處得知父神精血的消息?”
“我之前好像沒答應要說。”
眼見玄冥當即又要出手,文燭玨連忙製止:“等等,我沒說不說。”
玄冥手一頓,能把人凍結的目光看過來。
巫族就是暴躁,玩冰的都一點兒耐性都沒有,文燭玨心中哀歎,他確實想借血海中的盤古精血把祖巫引過去,但若僅僅是能提高實力,不知道後續計劃的籌碼是否足夠。
力量的增加無法抵消陷阱的風險,祖巫對自己的實力普遍自信,有十二都天神煞,就算巫妖大戰後期,他們也從未考慮過失敗的結局。
而文燭玨彆說把他們全部乾掉,就算一個都難,沒有足夠的理由,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讓這群人間凶器死磕陷阱。
不過想想,羅睺要辦的事情豈會容易,還是要算計天道。
這次接觸的時間已經足夠,再留,說不定就有其他祖巫過來,文燭玨可不信玄冥沒有偷偷通知她兄弟。
他抬首,忽的一笑:“謝謝解答,我下次再來,希望這次打擾沒影響我與巫族的情誼。”
話音未落,還不等玄冥反應,遠遁已經千裡,留下的隻有嫋嫋餘音。
堅冰把文燭玨剛才站立的地方凍成一坨,但終究慢了一步,玄冥狠狠握拳,冰塊哢嚓碎裂,掉了一地。
“玄冥妹子,俺來了!”
虎嘯聲在遠方響起,一個真·虎頭虎腦的壯漢眨眼從遠方奔了過來,他左看右看,摸著腦袋道:“沒人啊,俺來晚了?”
“對方既然有備而來,自然會考慮援兵。”
拖著長長蛇尾、手臂眾多的後土緩緩遊來,看了玄冥一眼,安慰道:“待下次天吳或者帝江在附近,一定不會放走。”
玄冥麵色稍暖,扭頭看了一眼強良,抓住毛茸茸的虎耳一通搓揉:“能不能彆老遠那麼大聲,就是人沒走都要被你喊跑,下次你就直接去找大哥,虎裡虎氣!”
“誒、誒!我本來就是虎頭啊!”強良抱著腦袋委屈。
……
文燭玨直奔萬裡方才敢停下來。
他不知道要來的援兵是誰,如果有掌管空間的帝江或者掌管風的天吳,速度略慢就可能被追上。
不過,隻要他離開一定距離,為了防止調虎離山,祖巫自然會放棄。
家大業大就是這麼不方便,哪像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誰都彆想綁架威脅他。
不對,他好像還有一隻坐騎?
文燭玨陡然想起之前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當時出門就沒看到藍角,等他想起來的時候,鴻鈞合道,又把這件事拋之腦後,現在已經過去了數百年,也不知道走丟的坐騎回去沒有。
想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先回家看看,此行給巫族下了魚餌,還沒到拋鉤的時候,下一步可能要等巫族與妖族開始摩擦,他才好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