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從馬維錚懷裡抬起頭,“你擄過彆人?”
“當然沒有!”
“那不就行了,”薛琰算是看出來了,馬維錚骨子裡是個標準的文明人,“我還得為自己小小得意一下,起碼在我身上,你產生這個想法。”
“這有什麼可得意的?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馬維錚想到如今的局勢,手握兵權的所謂大帥督軍們,其實就是一方的土皇帝,在自己的封地內為所欲為,“法律在華夏,不過是一紙空文罷了。”
“你希望的是有一天華夏‘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建立和諧新華夏?”薛琰噗嗤一笑。
馬維錚頭一次聽到這樣的詞,想想還真是貼切的很,“靜昭,你簡直就是個寶貝,這樣的話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我還知道“執法必嚴,違法必究”呢,再給你講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有什麼,反正就是想到了,這也是我的優點啊,總能想到彆人想不到的東西,”
薛琰一叉腰,“馬維錚,你如果想有一天以我之姓,冠你之名,那就得適應我的與眾不同。”
“哈哈,”馬維錚以手撫額,“真是,靜昭,你真是,我想起來了,許家如今隻有你了,你們是要招夫的。”
“害怕啦?”
馬維錚搖搖頭,學著薛琰得意的小模樣,“你就那麼想娶我?表現的好些,我考慮考慮,”
被反攻了,薛琰似笑非笑的挑起馬維錚的下巴,“那得我先考慮考慮要不要娶你才成,你不知道,想嫁到許家來的漂亮小夥兒,都快把許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這個還真是,馬維錚想起來過完年洛平送來的消息,說是許家逐許靜安出族,之後薑老太太要給孫女招婿,當時他還緊張了一下,後來想想以薛琰的性格是不會隨意把自己嫁了的,才冷靜下來沒有從戰場上跑到洛平去。
“好吧,我會好好表現,讓你想娶我的,”馬維錚鄭重的承諾,反而招來薛琰訝異的眼神,“你真的同意?”
她沒打算太早結婚,也沒想過什麼招婿,在薛琰看來,婚姻就是兩個相愛的人締結相守一生的盟約,不存在誰娶誰嫁,誰是誰的,所以談不上“娶”“嫁”,但馬維錚就奇怪了,“西北軍少帥給人做上門女婿?騙誰呢?”
“上門女婿真的是不行,”馬維錚再也敢敷衍薛琰,“等將來在孩子裡挑一個姓許就成了。”
“好吧,還是因為姓氏,”薛琰點點頭,沒再跟馬維錚聊下去,不說她,隻怕在薑老太太眼裡,“許”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姓氏,如今所謂的許家,其實是三個女人的天下,還都不是姓許的。
……
第二天上午馬維錚一輸完液,薛琰開始給他捯飭,“非要這樣嗎?你怎麼拿女人用的東西往我臉上抹?”
“因為這樣可以叫你看起來氣色好啊,誰叫有些人有病還硬撐,搞的差點把命給搭進去?”
馬維錚早上還有些低燒呢,這會兒一臉的病容,走到路上,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他是個病人。
薛琰拿自己的口紅輕輕的在馬維錚唇上點了點,又用手指幫他暈開了,“宗新可是來義陽了,他為什麼不來見你呢?”
因為在給馬維錚化妝,薛琰離他非常近,她柔軟的手指撫在他的唇上,馬維錚心猿意馬起來,根本聽不見她問的什麼,下意識的張嘴將她的手指含在唇間,結果被薛琰迎頭就是一個爆栗,“想什麼呢?”
“你說想什麼?”
馬維錚輕笑一聲,因為要高調逛街,薛琰也特意打扮了一下,換了身天藍色的西洋紗裙,裙擺隻過膝蓋,露出雪白的小腿來,腰間還刻意用細碎的珍珠串了條腰帶鬆鬆的垂下來,越發顯得纖腰盈盈。
馬維錚的手指在薛琰的腰間輕劃,“在想這麼漂亮的姑娘居然喜歡我……”
“那你可得好好表現了,不然這麼漂亮的姑娘,喜歡的人可是很多的,”
薛琰微微一笑,站直身體端詳了一下,“咱們在街上隨便逛逛,然後找家酒樓吃頓午飯再回來,這樣你也可以坐下來休息休息。”
……
“宗司令您請,”宗新的車一停,張副官立馬迎了過去,“我家司令已經恭候多時了。”
宗新朗聲一笑,“聽說維錚賢侄在義陽是樂不思蜀啊,我也是被逼無奈,不得不來叨擾,可是我怎麼聽說維錚他受了重傷?”
哼,你昨天都跟我們司令大半天兒了,這會兒還來試探,張副官哈哈著請宗新往院子裡進,“之前是受了點小傷,咱們行武之人,誰身上沒有幾道疤?小意思,”
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隻是我們司令的未婚妻剛畢業,在家裡頭閒著沒事,特地從洛平跑來看我們司令來,這人都到義陽了,總不能不報給我們司令。”
未婚妻?宗新壓低聲音,“之前不是說跟秋次長的女公子退婚了?是因為這位小姐?不知道誰家府上的?”
張副官正色道,“宗司令可不要這麼說,我家司令跟秋小姐退婚,是征得兩家長輩同意的,如今的這位小姐,是馬家世交之女,”
“哈哈,哈哈,是是是,我隻是有些遺憾,去年我到京都去,還親眼見過秋府小姐的風采,當時多少人羨慕維錚賢侄呢,我還說,自古英雄配美人,秋小姐那樣的名媛,也隻有咱們馬少帥娶得!”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淙淙的假山溪水之後,搖椅上斜倚的麗人,而馬維錚,正靠坐在一旁的花樹上,歪著頭跟那位小姐說話,若不是模樣沒變,宗新都不敢認他了,這還是那個殺氣騰騰恨不得幾炮轟了他夏口的馬維錚?
瞧現在盯著美人小心翼翼的模樣兒,真是沒眼看了。
“宗司令,有失遠迎,”馬維錚抬眼看見宗新,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欠身讓薛琰挽了他的手臂,緩緩的走到宗新跟前,介紹宗新給薛琰認識。
“宗司令您好,常說維錚提起您,”薛琰側身請宗新在一旁草坪上擺的圓桌前坐了,招手叫新思新民上茶點,“沒想到您會突然造訪,義陽這種小地方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還請司令莫要見笑。”
宗新看著笑容甜美的薛琰,心裡對馬維錚退婚有些理解了,這男人嘛,永遠都愛十八歲的少女,秋雅頌雖然美,可已經二十好幾了,怎麼看都不及眼前這位小姐水靈鮮嫩。
“維錚啊,前幾天我就收到主席的軍報,斥令咱們不能畏難,要戮力同心,把這次南下的成果再向南推進,也好配合第一軍跟第二軍北上,早日實現華夏一統啊,”宗新說是得了個第六軍司令的委任狀,可衛鵬除了這個什麼也沒給他,如今夏口漢津及其以南鄂北一半地盤都落在西北軍手中。
他這個第六集團軍司令,說穿了就是個光杆司令。
馬維錚點點頭,有些無奈的看著搖著檀香扇的薛琰,他招手示意給薛琰撐著洋傘韓靖往西站一站,免得陽光照到薛琰身上,等韓靖把角度距離都調整好了,他才轉頭向宗新道,“宗司令的意思我都明白,你看我這裡,”
“靜昭千裡迢迢冒著風險過來,我總不能將她一個人丟在義陽,夏口這會兒大事已定,那些掃尾的工作,我已經將給何參謀長了,您來之前沒見他?”
宗新被馬維錚這昏君的模樣氣的肝兒疼,“姓何的口口聲聲維錚你才是主帥,沒有你的手令,彆說幾個糧庫了,就是那幾間銀行,人家洋人自己,都進不去!”
“彆著急嘛,宗司令您也知道,彆看這義陽名義上是歸了平南省,但這兒的盛大頭,就是一個兵匪,光打義陽,我們西北軍吃了多少苦頭?”那個時候,宗新在夏口可沒少看笑話,就等著他們自相殘殺,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呢。
“如今夏口,漢津都收歸國民政府,這是多好的事啊,咱們休整一番,也是應有之意,您也彆提第一軍跟第二軍,他們這會兒也在原地休整呢,這不除了你們六軍,還有撤到關外的李林,不也承認了國民政府的領導,成了第五軍嘛,昨天我父親打電話還說呢,這下子多了許多兄弟,以後到了京都,要跟你們都好好聚聚呢!”
馬維錚輕咳一聲,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來來來,彆看這一路炮火連天,義陽最好的幾塊茶田還是叫我給保住了,一會兒走的時候,叫張副官給您帶幾包回去,今天的明前。”
宗新承認馬維錚說的有道理,但這道理隻是他馬家的道理,關外的李林,如果不歸順國民政府,就隻能挨靠霍萬賢,換成他,他也跟著衛鵬乾,也是這個原因,他才在苦撐無果的情況下,索性兩眼一閉,在城頭掛上了國民政府的大旗。
可人的欲望就是這麼奇怪,當初隻果想保命,可保住性命之後,又想保住官位,保住了官位,想升官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而作為一名集團司令,最重要的就是兵了,可他養了多年的嫡係,如今有一半兒都關在淺彎修橋呢!
宗新這次來,一是聽說馬維錚重傷,如果是真的,那他就大有文章可做了,起碼給衛鵬拍個電報,恐怕他們的衛主席,這會兒會很高興換將的。
現在馬維錚並沒有受什麼重傷,那他就要借著衛鵬的委任狀逼馬維錚,放了他的兵!還有把糧庫,軍火庫這些都還給他,他可以助西北軍打湘南,要知道湘南這會兒正亂呢,光小股軍閥就有五六支之多,西北軍在前頭打,他的兵在後頭“收拾殘局”,大有可為啊!
“維錚,軍令如山,主席已經拍了幾封電報了,咱們不能當兒戲啊,”宗新從口袋裡的電聞紙拿出來,推到馬維錚麵前,“我的弟兄都是精兵,你叫他們修橋去,大才小用啊!”
馬維錚差點沒笑出來,還大才小用,就那些兵,樣樣稀鬆,要不是怕他們湊到一起生事,他也不會把人都趕到淺彎修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