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盛西洲。
他麵色冰寒, 眸光犀利冷冽,似乎能直抵人心。
普惠大師被他盯得有點兒不自在,撚了撚佛珠, 笑問:“這位施主有何高見?”
話音才落, 袁威懷著一顆敬畏之心, 朝著四麵八方拜了拜:“阿彌陀佛, 神佛在上,勿怪勿怪。”
然後, 在盛西洲不悅的目光中,輕拍他的肩,搶先開口:“總裁, 冷靜,千萬彆冒犯神佛啊。”
盛西洲有點嫌棄地彈開袁威的手, 俯視著蒲團上的普惠大師,眉目清正而凜冽:“高見談不上, 隻不過聽您說他們佳偶天成, 我對這個天,有點小意見,想跟您探討下……人定勝天的可能性。”
普惠大師:“……”
他餘光瞥了眼不遠處的錢衍, 見對方一臉緊張, 心知這是一場愛情爭奪戰了。
果然,自古紅顏多禍水啊!
看,這麼好的時機都不用來跟他測測股票的走勢了。
還有這個煞神一樣的人物,看著也是個商業精英, 怎麼也跟愣頭青似的一頭栽進了愛情的陷阱?
在普惠大師思量的時候,盛西洲已經先出擊了:“人定勝天,天即自然、法則、規律,具有不可違抗性,但並不影響人的主觀能動性參與其中。古有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今有一係列科技發明創造,彰顯人類智慧。比如,試管嬰兒技術的發明,造就了人類胚胎可以在母體之外受精;克隆技術的發明,實現了生物可以自我複製的奇跡……”
這些都是人定勝天的實例。
普惠大師聽得直點頭:“對啊,沒錯,是這個理兒。”
顯然是放棄反駁了。
“咳咳——”
錢衍咳嗽了兩聲,暗示道:“大師,您見多識廣,肯定另有高見。”
普惠大師還是點頭:“姻緣這種事,確實是三分天定,七分人為。”
於是,盛西洲一把拉起了徐星默:“聽見了嗎?七分人為!跟我走!”
徐星默:“……”
關她什麼事啊?
她扯開他的手,柔聲安撫著:“兄弟,冷靜,冷靜,有話好好說,彆動手動腳。”
動手動腳的兄弟:“……”
他漸漸冷靜了,看著她,微微歎口氣:“走吧。徐星默,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帶你去彆的地方放鬆下。”
至於這姻緣寺,就免了。
“我不是來放鬆心情的。”
徐星默覺得他誤會了,忙解釋:“我們是來測事業的,那個什麼姻緣……嘿嘿,就是順道測一測。”
盛西洲強勢否定:“順道也不行。”
“跟你測是不是就行了?”
錢衍已經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拉住徐星默的手,攬她入懷,宣告所有權:“盛總,先來後到懂不懂?我跟星默說好了,大師也說了我們是佳偶天成,你就彆在這裡橫刀奪愛了。”
橫刀奪愛的盛西洲勾唇冷笑:“能被橫刀奪去的,可算不得真愛。再說,我剛剛才跟大師探討過人定勝天的可能性,怎麼能不親身驗證下?”
他說完,伸出手,將徐星默拉過來,也要強勢攬她入懷。
於是,徐星默悲劇了。
兩人各拉著她一隻手,不肯相讓。
她欲哭無淚,回頭求援:“大師,救命啊!”
普惠大師雙手合十,一臉普度眾生的慈愛:“兩位施主,請高抬貴手,放過這位美麗的女施主。”
盛西洲聽得皺眉:“佛家警語說,紅顏枯骨,敢問大師,這個美麗一詞從何而來?”
這是多麼可怕的占有欲啊!
連彆人一句誇讚也不許!
怕了怕了,打死不能跟這樣的男人談戀愛啊!
徐星默冷了臉,怒氣騰騰瞪著他:“你放手,盛西洲,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再糾纏下去,她就不給臉了啊!
盛西洲看出她眼裡的意思,心中一澀,反問道:“我是什麼身份?你的前撩撥對象?”
這話就難聽了。
徐星默莫名心虛,不自然地笑了下:“彆這麼說,我確實有想撩你的意思,但不是沒展開行動嗎?還是你不給撩的。”
最後一句聲音很低,盛西洲沒聽清,反駁道:“所以,犯罪未遂就不是犯罪了?”
“這話有點嚴重了吧?男女感情的事怎麼能跟犯罪扯到一塊去?”
“所以,你是承認跟我有男女感情了?”
得,繞來繞去,她把自己繞進去了!
太奸詐了!
句句陷阱啊!
給她智商翻倍也不夠玩的!
徐星默頓覺壓力山大,甩開他的意願就更強烈了:“總之,我們不合適。”
盛西洲眼神一凜:“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合適?”
“就是知道不合適!”
“好。很好。”
他點頭,看似認同,實則強勢反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剛好是我的人生信條。”
徐星默扶額歎氣:“那你彆在我身上實踐你的人生信條,好不好?”
“不好。”
盛西洲看著她,神色鄭重:“因為你說我們不合適。我要讓你看看我是怎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合適變合適的。”
“謝謝。我不感興趣。”
“好。很好。又一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感興趣到感興趣了。”
他們這麼爭論下去,似乎要沒儘頭了。
錢衍聽得不耐煩,低喝道:“盛西洲,你這是強人所難!”
盛西洲冷笑:“你都這麼說了,我不做點強人所難的事,還對不起你這句話了。”
他說完,將徐星默攔腰抱起,並撞開錢衍,邁開步子往外走。
那動作叫一個酷炫狂霸拽!
錢衍驚呆了:“……這特麼土匪了吧?”
袁威就不是這麼個看法了,而是豎起大拇指,引吭高歌:“總裁威武!”
威武的盛西洲抱著徐星默沒走三步遠,就被懷裡亂撲騰的徐星默給困住了。
“大師,大師——”
徐星默扯開嗓子亂叫:“綁架啦!救命啊!”
錢衍反應過來,忙跑上前,伸手攔住了:“盛西洲,你太過分了!快放下她!”
徐星默也跟著說:“你太過分了!快放我下來!佛門聖地,你這麼做,會惹怒佛祖的!”
盛西洲不怕,放下她,歎道:“若是惹怒他,便懲罰我一生愛你吧!”
什麼意思?
徐星默眉頭一皺,不爽了:“難道愛我是對你的懲罰?”
“難道不是嗎?”
盛西洲掐著太陽穴,聲音帶著幾許無奈:“對,愛你,讓我變得很不像我自己。”
豈止是很不像,根本是換了個人好伐!
徐星默心裡吐槽,嘴上不走心地來一句:“你要控製你自己。”
“我有控製過。”
“但你一直出現在我麵前。”
“路邊。生日宴。”
“明明知道你身邊有太多男人,心裡還是想著你。”
“我討厭這樣想你的自己。”
……
他一點點剖析著自己的心跡,分明是告白了。
錢衍一旁不樂意了,扯著嗓子嚷嚷:“盛西洲,過分了啊,你特麼當我是死的?大師,您也說句公道話啊!”
久久充當空氣的普惠大師打了個嗬欠,出聲了:“兩位施主,稍安勿躁啊,聽貧僧給你們出個選擇題吧?”
沒人接話。
但都在看著他。
普惠大師微眯著眼睛,手撚著佛珠,低柔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陶行知先生說過一句名言,‘愛之酒,甜而苦。兩人喝,是甘露,三人喝,是酸醋,隨便喝,要中毒。’這體驗了愛情的什麼?A.生物本能性 B.專一排他性 C.……”
話沒說完,錢衍火速搶答:“選B啊!專一排他性!”
普惠大師讚許地點頭:“恭喜你答對了!既然你對愛情的本質認識這麼深刻,乾脆就謙讓下,退出吧?”
錢衍:“……”
他答對了,要退出?
他是來搞笑的麼?
他愁得撓頭:“大師,您彆開玩笑了,我很嚴肅的。”
普惠大師聽他這麼說,也隻得嚴肅了:“既然你們都沒有謙讓的意思,那就來一場男人間的對決吧?”
錢衍來了點興趣:“怎麼對決?”
普惠大師撚著佛珠,搖頭晃腦:“剪刀石頭布,一局定勝負。贏者抱的美人歸,輸者安心去致富。”
這聽著似乎也很搞笑。
不過,特殊時刻,錢衍忍了:“來吧,盛西洲!”
盛西洲壓下翻白眼的衝動,麵色威嚴:“我不會將兩人的命運交付給這樣一場玩笑似的賭局。我會用我的方式守衛我的愛情。”
“所以呢?”
盛西洲看著徐星默,目光自信,語氣篤定:“她是我的。”
他留下這句豪言壯語後,看了眼袁威,走人了。
袁威識趣地跟上,撓著頭皮,小聲問:“總裁,總裁,就這麼走了?徐小姐會跟錢先生在一起的。”
“在一起又如何?”
盛西洲直視前方,目光深沉:“我能讓林特分手,自然也能讓他分手。”
同一時間
徐星默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因他那句話而狠狠悸動的心倏然安定了。
因為錢衍站到了她麵前。
他紅著臉,神色有些緊張,手往衣兜裡摸了會,突然跪下來,舉手作發誓狀,中指勾著一條花型項鏈,深情告白:“星默,神佛見證,我對你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經過之前的小意外,更加確定對你的心意。我喜歡你,很喜歡,喜歡到寧願跟盛西洲為敵,答應我,做我的女朋友。”
他說到這裡,把項鏈上的花當做真花舉到了徐星默麵前,繼續說:“我沒準備這麼快就表白的,但你也看到了,喜歡你的人很多,我怕你被彆人搶去了。所以,星默,原諒我這一刻的簡陋,我以後,不,明天就補上一個盛大的——”
“沒關係。”
徐星默溫柔含笑,把他拉起來,鄭重道:“我答應你。”
人生沒有彩排,這一場現場直播亦能透露出他此刻的真心。
“謝謝。星默,謝謝你。”
錢衍給她戴上項鏈,幸福地抱住她,打著圈兒轉,還激動地喊:“大師,大師,看到了嗎?我找到我的有緣人了。”
普惠大師雙手合十,笑著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恭喜錢施主,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們兩人都在笑。
徐星默笑不出來。
她一手按著錢衍的肩膀,一手扶著額頭,苦著臉道:“快放我下來,晃得我頭暈。”
錢衍:“……”
有點兒煞風景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很高興,把人放下來,扶住她,一臉關切:“還好嗎?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沒事。沒事。”
徐星默微笑擺手,也準備找點激動的事做,便轉了話題:“那咱們接下來跟大師測一測股市風雲吧?”
相比戀愛,她還是更為關注財富。
比如,買哪一支股比較賺?
普惠大師顯然也喜歡這個話題,分析起錢衍給出的3支股票,那叫一個頭頭是道。
徐星默震驚之餘,買進了500萬他看好的那支股票。
乖巧坐等升值.jpg
中午時分,兩人終於走出了神光寺。
寺外隻停著一輛豹紋豪車。
那輛火山紅寶馬車不見了。
徐星默皺眉,坐上豹紋豪車後,打開鏈包,拿出手機給盛西洲發微信:【為什麼不把車子留給我?】
盛西洲很快回複:【你的車在我這裡。或許會多想我一會。】
借錢的是大爺嗎?
多氣你一些吧?
徐星默咬著唇,發了句:【嗬,你想多了。】
對於不可能的人,還是冷暴力到底吧。
她把手機扔回包包,轉過頭,跟錢衍閒談:“我們現在回市裡麼?”
“你有事嗎?”
他不答反問,顯然有彆的打算。
徐星默善解人意地笑了:“沒。我無業遊民一個。”
錢衍握著她的手,溫柔道:“那我們在山下簡單吃點,等晚上,我帶你去看神光,好不好?”
好啊!
徐星默眼裡染上興味:“神光山上真會有神光降臨嗎?”
錢衍神秘一笑:“你晚上就知道了。”
晚上很快到來了。
郊區的夜晚月明星稀,幽暗而靜謐。
但隨著月上梢頭,一片樹林忽然發出了光芒,照得一片炫目的白。
徐星默驚得不行,手忙腳亂爬出了簡易搭起來的帳/篷,衝向了那片會發光的樹林。
待走近了,仔細一看,原來在每一棵大樹的枝杈上,都有成千上百個兩寸多長的月牙兒正在閃著熒光。當夜風吹過的時候,千百個小月牙兒輕輕地搖啊搖的,浪美、唯美而夢幻。
“哇,這什麼樹啊?竟然會發光?人造的還是天然的?”
“夜光樹。天然的。”
“天然會發光?”
“是的。”
“為什麼?”
“因為這些植物體內有一種特殊的發光物質——熒光素和熒光酶。在生命活動過程中,要進行生物氧化,熒光素在酶的作用下氧化,同時放出能量。這種能量會以光的形式表現出來,就是我們所看到的生物光。生物光是一種冷光,它的發光效率很高,有95%的能轉變成光,而且光色柔和、舒適,如你所見,還很美。”
他解釋的很詳細。
徐星默崇拜得兩眼冒光:“好厲害,這你都知道。”
她驚喜地回頭,不想,一頭撞進了錢衍的懷中。
夜風吹著他身上的熱氣。
徐星默心跳加速,輕輕一推,聲音帶著點兒顫:“沒、沒撞疼你吧?”
錢衍搖頭,溫柔笑了:“你彆怕。我隻是覺得告白時送你一條項鏈太簡陋、太沒儀式感了。所以,想等到晚上送一片星光給你。”
他是溫柔而體貼、深情而浪漫的。
徐星默吻了下他的臉頰,在一片星光搖曳中笑靨如花:“我不怕。我相信你。”
事實證明,一個男人最喜歡、也最怕女人說這種話。
深夜
錢衍為了捍衛這種信任,出了帳/篷,捏著自己大腿,在外麵喂蚊子。
嗡嗡嗡——
野外的蚊子很猛,咬得他慘兮兮。
“啪!”
他時不時拍打一下,吵得帳/篷裡的人睡不著。
“你還好嗎?”
徐星默翻了個身,拉開了帳/篷的拉鏈:“要不,你去寺裡借宿下?”
錢衍搖頭:“不行,你一個人睡這裡,我不放心。”
徐星默:“……”
她很想說,你在外麵一會“啪”一下,她也很不放心啊。
是真的蚊子多,還是你花花心思多啊!
當然,這些她都不會說的。
夜晚的男人禁不得刺激。
拉上拉鏈,閉上眼睛,徐星默摸著脖頸上的花項鏈,決定先睡為安。
一覺到天明。
“星默,星默,快起來,我們去看日出。”
一陣呼喚聲吵醒了她。
徐星默拉開拉鏈,探出個腦袋,愁眉苦臉:“我忽然想去衛生間。”
其實,她想去很久了。
從大半夜忍到現在,快要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