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臨知曉他的秘密,他掌握著他最見不得人的一麵,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願意口是心非地對他示好,這讓百裡雲瀾感到溫暖。
他從小孤單長大,還要學會隱藏鋒芒,對他真正存有善意的人,他本能地會喜歡。
尤其是比他位高之人投來的善意,更為珍貴。
所以,他當年喜歡上了那人。
但他也知道,自己這種醜陋的心思見不得光,所以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報。
因此,他娶了慕容嫣。
再後來,他替蘇墨白煉蠱,功力耗儘,一夜白發。
誠然,這裡麵有一半的原因是墨晚,但另一半,則是他不想看見那人失去所愛而悲痛頹然。
知道虞臨洞悉了他的秘密,百裡雲瀾過了最初的驚慌,竟是如釋重負了。
這種東西,一個人揣著,不如兩個人分擔。
他渴望把這種感情轉移開,但也知道不能去禍害正常人,尤其是未知凶險的正常人。
他是一國太子,若被人捅破這種難堪事,後果不堪設想。
顯然,虞臨不會給他捅出去,他確信。
但虞臨是正常人,他不願把對他抱有善意的人拐上歧途。
所以他刻意回避,甚至還隱晦提點過他。
可虞臨執迷不悟,竟又主動湊上來招惹他了,說什麼要拿慕容嫣的孩子還債,這個借口可真完美。
卻獨獨騙不過他。
百裡雲瀾沒有即刻追討兒子,是在深思,在糾結,在猶豫,在考量。
他身處高位,須得謹言慎行,尤其百裡雲姝還在暗中窺伺,虎視眈眈,更不能行差踏錯哪怕一步。
如今,他終於考慮出結果,所以來了。
這是虞臨想要的,那他成全。
百裡雲瀾緩緩抬眸,朝著床上的人淡淡一笑:“那些藥丸的確珍貴,可以說,是我父皇與母妃用命換回來的。”
這個‘換’,不是指交換,而是用命去搏。
他語氣輕柔,卻格外凝重。
看起來不像是說笑,虞臨心頭篤篤跳了幾下,忙收起剛剛的嘲諷神色。
“聽起來……來頭是很大。”頓了頓,虞臨終於明白百裡雲瀾提這個的意思了:“你是說,我吃過那個藥丸,是以所中毒物要不了我的命?”
百裡雲瀾嗯了一聲。
“若給你足夠的時間,是可以自行緩解過來的,無須任何解藥。”
那毒陰損霸道,所以虞臨才會昏迷,若是一般的毒,他不至於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百裡雲瀾本以為這是個恩情,虞臨該感動了。
誰知,虞臨卻怒了。
“既然能自行緩解,那你還吸什麼毒血?不是多此一舉嗎?!”
見百裡雲瀾被問住,虞臨氣得口不擇言:“你這是想要硬生生讓我欠下個恩情,還是想借機占我便宜?亦或者兩者皆有?!”
他氣勢洶洶,怒意很盛。
這在百裡雲瀾眼裡,都是口是心非。
他起身,緩緩走近,於床沿落座。與蘇墨白一樣,他也喜穿白衣,蘇墨白穿出來高潔不可攀,他穿出來則是乾淨溫雅。
配上鬢邊夾雜的幾縷銀發,柔和得沒有半點攻擊性。
“虞公子,你討厭斷袖?”
他神色認真,又期許著答案。
虞臨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此刻,他終於想起來,百裡雲瀾是個可憐人。
他不僅是個斷袖,還喜歡上了不可能的人。
這比一般的斷袖還要可憐。
虞臨情不自禁就收起了剛剛的尖銳,他緩聲道:“沒有,我不討厭斷袖。”
得了這個答案,百裡雲瀾的眉眼霎時生動起來。
他笑得有點怪異。
“那就好。”
話落,他一手抄在虞臨肋側,一手抓了他肩頭。
虞臨被追殺一晚上,又在噩夢裡耗儘了氣力,腦子轉得不那麼靈活,等反應過來百裡雲瀾這動作是要製住他,頓時不解。
可惜,他沒有發問的機會,倏然湊近的氣息便盈滿鼻腔。
虞臨目瞪口呆。
他太過震驚,以至於忘了要把人推開,隻木愣愣地僵著脖子受著。
百裡雲瀾不知道這麼做合不合適,他也從未這樣過,雖是光明正大,但他心裡有點打鼓,做賊一般。
是以,他隻是印了一下,停了頃刻,便撤開了。
隨著他的心落下的,是一個巴掌聲。
虞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扇人耳光,男人之間是不該打臉的,哪怕推他一把,也比扇他要好。
但他下意識就這麼乾了。
“百裡雲瀾,你乾什麼!”
虞臨又驚又怒。
“不就吃了你一粒傳家寶,反正也吐不出來了!你至於這麼羞辱我?寇清揚也吃了,有本事你去輕薄他!”
百裡雲瀾十二歲之後就再也沒有挨過巴掌了。
沒有半點難堪是不可能的。
他沒有轉回頭看虞臨,而是就著那個姿勢,把虞臨的反應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 莫非,大半年過去,他心意已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