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睜眼之前就覺得頭微微刺痛,單臂撐在床上起身,接著才回憶起昨晚宴會上發生的一場鬨劇,念及此他臉色微沉,卻在掀開被子時動作一頓。
身上並不明顯的異樣讓他緩緩皺起眉頭,他閉了閉眼,腦海中似乎有一雙眼角泛紅的黑眸閃過。
再看四周,房間內如常整潔——
陸時川目光停在鋪著白色餐巾的酒桌,托盤內酒瓶水晶杯擺列整齊,連順序都和以往沒有區彆。
他抬腳跨下床,去了洗手間洗漱。
出來的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
“進來。”
老管家簡單彙報了一下昨晚陸玉林主持晚宴的結果,又說:“昨晚的那位小姐,我已經派車把她送了回去,司機代我解釋了這麼做的原因。”
陸時川去衣帽間換了衣服,聞言說:“停止一切合作,我不想在這座城市的任何一個角落見到與之相關的人和事。”
老管家問:“需要定下期限嗎?”
陸時川隻打算給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而不是趕儘殺絕,“讓他們看著辦吧。”
老管家應聲後準備退下。
陸時川抬手止住他轉身的動作,“澤知呢?”
老管家上樓時正巧見過靳澤知,“靳少爺正在用餐。”
陸時川原本還有話要問,但想了想又作罷,隻說:“下去吧。”
他下樓的時候靳澤知還沒吃完。
陸時川落座時說:“今天你要跟我一起去公司,之後隨你自己心意,我會讓管家給你安排一個司機。”
靳澤知手指微緊,他的心跳從見到陸時川的那一刻起就亂了節拍,聞言冷靜地說:“我的職位是先生的助手,不需要單獨的司機。”
陸時川也不勉強,他喝了一口水,仿佛隨意開口:“我記得昨晚是你送我回了臥室,希望我沒有占用你的太多時間。”
聽到他提起昨晚,靳澤知繃直後背,臉色平淡,“當然沒有。”他也喝了一口水咽下嘴裡的早餐,“我幫您收拾好桌子之後您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所以我未經同意幫您脫了外套,抱歉,先生。”
陸時川眸光微動,“收拾桌子?”
靳澤知昨晚幾乎徹夜未睡,其中小半時間都用來為昨晚的一切想好說辭,尤其是他多餘收拾好的酒桌,他猜到陸時川一定不會忽略這個細節,應對起來表情自然,“我下樓準備冰水的時候您想去浴室,但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酒杯,當時……天色很晚,您可能不記得了。”
這兩段話半真半假。
陸時川對昨晚的印象本來就不太深刻,隻隱約記得失控掀了酒桌的餐巾,再者在樓上換衣服他沒有在身上看到任何不合時宜的痕跡,聽靳澤知這麼說就放下了最後的疑心。
“昨晚是我太大意。”
陸時川此時回想起來已經沒有那麼大的火氣,他當時的心神被突然的劇烈腹痛占據大半,否則也不會接過陌生人遞來的酒。
或許是昨晚那杯酒裡摻著的下作的藥沒有解決的緣故,陸時川自起床就覺得口渴,他又喝一口水才說,“所幸沒讓玉林的成人禮成為彆人的談資。”
聽到陸玉林的名字,靳澤知垂首看著餐盤,“先生對玉林很上心。”
陸時川轉眼過去,隻看見他的側臉,“玉林是我唯一的親人,也是陸氏的繼承人,我當然會對他上心。”話落淡淡道,“但你的前途會比玉林更廣闊。”
靳澤知視線不變,裝作不經意提起,“玉林曾經問過我,為什麼先生會讓他繼承陸宅。”
“嗯。”
靳澤知又追問:“他說先生還很年輕,完全有機會從小培養一位真正的陸氏繼承人。”
他今天的表現讓陸時川第二次轉臉看他。
靳澤知放下手裡的筷子,他雙手垂放在腿上,抬眼去和陸時川對視,“先生為什麼不娶妻生子呢?”
這個問題陸玉林確實問過,但在心底問的最多的人,是他而不是陸玉林。此次此刻,他迫切想要知道陸時川的答案。
昨夜他徹夜不眠,原本是想勸服自己把一切當做沒有發生過,可到了破曉時分他才想透,他永遠不可能把這樣恩賜的親密當做一場夢。
陸時川的黑眸深不見底,他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轉而說:“你可以告訴玉林,陸氏真正的繼承人隻有他一個人,”
以為他無意解惑,靳澤知胸膛開始泛起細密的苦澀,然後他聽見這熟悉的低沉嗓音繼續說。
“因為我不會娶妻生子,他就是我唯一的子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