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頭痛地揉了揉眉心,翰林院這麼多人,這林修遠怎麼就不偏不倚又在他這耗上了,難不成他看起來很有親和力?
“褚編撰,你這是哪裡不舒服嗎?”林修遠不放過任何拉近關係的機會,立馬關心問道,順便還誠摯地提出了建議:“濟藥堂有個老大夫,據說醫術不錯,我上次風寒,在那抓了兩貼藥就吃好了,你有空可以去那看看,或者你哪裡不舒服,說給我聽聽,我回家正好要從那醫館門口過,可以幫你進去問問大夫。”
褚晏:“……”
雖然他沒病,但濟藥堂這名字聽著卻是怪耳熟,想起上輩子自己常去的那家醫館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褚晏嘴角抽了抽,但凡那老大夫有上輩子的記憶,大抵……都不會想要見到他……
“不必了。”褚晏回絕了他的好意,人活在世,還是得積點德,上輩子已然是讓人家為了攻克他的疑難雜症愁得不輕,這輩子,沒病還是不要再去麻煩人家了。
“你真的沒事嗎?這人啊還是不要諱疾忌醫,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可就不好了。”林修遠勸道。
褚晏閉眼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無力感席卷而來,這人怎麼就聽不懂拒絕呢?
“我沒病。”他直截了當地重申道,語氣稍微重了些。
褚晏態度之冷硬,直接令林修遠往後退了一步,神情很是受傷,一整個下午,都苦著張臉悶悶不樂,仿佛前路無光、人生已然灰敗了一樣。
褚晏:“……”
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褚晏看著他那樣子,竟是生出了一絲負罪感,可仔細一琢磨,自己好像也沒拿他怎樣。
頭痛。
臨到下值時,褚晏良心複蘇,到底是叫住了他:“林編修。”
林修遠忽地頓住了腳步,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而後快速回過頭,看向褚晏一臉驚喜:“褚編撰你叫我?”
褚晏看著他,薄唇微抿,一聲歎息過後開口道:“我近日需要查閱一些資料,你有空的話,可否幫我摘錄一些。”
林修遠眼睛一亮,整個人都仿佛激動了起來,點頭如搗蒜:“有空!我有空!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
出了翰林院,褚晏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虞秋秋果然沒再來接他。
這表麵功夫也是有夠短暫……
褚晏譏笑了一聲,早該料到了不是麼?他到底還在期待些什麼呢?
獨自回到虞府,褚晏剛進門,就被早早回來的虞青山給叫了去。
虞秋秋一個人坐在廳堂,菜已經陸陸續續地開始上了,可還是沒見到虞老爹和褚晏的人影。
奇怪,褚晏也就算了,虞老爹下午老早就回來了,怎麼這會兒要用
晚膳了,卻還不見人來?
“小姐,奴婢剛才看見姑爺被老爺給叫去了,兩人許是有什麼事情要談,這才耽擱了。”綠枝從外頭進來道。
虞秋秋挑眉,虞老爹單獨把褚晏叫去了……這是準備要談些什麼?
結合虞老爹今日一反常態地早早回了府,這怎麼瞧著像是特意回來蹲褚晏的?
今日必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一件能讓虞老爹連一頓飯的時間都等不了,也要把褚晏先叫去談話的事情。
虞秋秋托著下巴,略加思索,心中便有了些猜測。
她的唇角勾起,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
而後虞老爹身邊的季叔親自過來傳話,說讓她先吃不用等他們,更是印證了她的這一猜測。
晚間,褚晏回來,臉色瞧著沒有什麼異常,不過,他向來善於掩飾情緒,表麵上的,虞秋秋從來都僅做參考。
她盯著他的眼睛,觀察了好一會兒,起先,褚晏的眼神還算沉靜。
——“嗯?真沒事人一樣啊?我不信。”
虞秋秋又湊近了一些,兩人眼睛的距離不足一掌,褚晏垂眸和她對視了一番,坦然接受了審閱,然後錯開,轉身走到桌邊給自己倒茶。
虞秋秋不信邪,也跟著走了過去,一手抱著他的手臂晃了晃,問道:“爹今天找你說什麼了?”
褚晏自顧喝茶,一臉冷漠:“沒什麼。”
“真的?”虞秋秋一個跨步鑽到他身前,將他眸底沒來得及掩飾的慌亂逮了個正著。
“那你不想說就不說吧,我不問你了。”虞秋秋善解人意狀。
——“掩飾就是解釋,我已經知道了。”
她放開褚晏,走到床邊坐下,兩腿交替一蕩一蕩,儼然是心情好極了。
——“虞老爹叫他去肯定是為著那運河的事,而能讓虞老爹這般火冒三丈,定是狗男人和他的政見有異。”
——“也就是說,狗男人是讚成開鑿運河那一方的。”
想到這兒,虞秋秋看向褚晏,心中那叫一個感慨良多。
——“嘖嘖嘖,由此可見,選對劇本是多麼的重要,先前竟是把路子給走岔了。”
——“狗男人如今完全就是本色出演嘛,根本就不需要我再去推動,他自個就鑽營上了。”
——“照這樣發展下去,那豈不是……”
虞秋秋笑得兩眼彎彎,眉眼柔和,整個人格外甜美。
褚晏:“……”
他心裡冷笑了一聲,裹了糖的□□,大抵就是這樣子的吧。
許是心情好,晚上熄了燈,虞秋秋拱進他懷裡,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睡得可安穩。
兩人同床異夢,聞見她呼吸均勻,褚晏手掌扣住她肩膀,在將她挪開還是不挪開之間抉擇了一會兒,最後手放回了原處。
罷了,無所謂,糖也好,□□也好,已經決心要死的人,還會管這個?
他合上眼睛睡去,放下那諸如愛與不愛的糾結
過後,竟是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褚晏怔怔看著帳頂,朦朦朧朧的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人生的終極奧義。
窗外晨光微露,虞秋秋人還趴在他懷裡睡著,他要去上值,旁邊這人卻是個慣愛睡懶覺的,等她醒來,定是日上三竿,再去翰林院還不知道要遲到上多久,這會兒是不挪開不行了。
他兩手控著她的肩膀,成功將人從自己身上剝離開,而後半起身,欲要將人平放到一邊,誰料,就在這時,虞秋秋卻忽然動了一下,似有要被他搬醒的跡象。
褚晏心中陡然一驚,第一反應便是趕緊避開。
虞秋秋這人的起床氣他見識了已經不止一次了,吵醒她是要被殺無赦的,思及自己曾被她一腳踢飛的經曆,他雖然已不畏死,但卻不想這麼死,褚晏當機立斷便將人給迅速放下,然後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床撤。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一隻白皙的手撈過來,生生鎖住了他的脖子,再然後,他便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褚晏:“!!!!!”
刹那間,他仿佛已經看見了黃泉路在朝他招手。
逃不掉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褚晏放棄掙紮,安詳地閉上了眼睛,算了,就這樣吧。
虞秋秋眉頭緊鎖,觀賞了好一會兒,終是沒忍住好奇問道:“你在乾嘛?”
“等死。”
褚晏下意識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虞秋秋:“???”
——“等死?狗男人得絕症了?”
虞秋秋不理解,且大為震撼。
後知後覺,褚晏意識到了有點不對勁,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