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去藏書閣取了幾本書,他如今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之後不出意外是要幫忙修史,下午在這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先把後麵的事給提前整理一些。
再回來的時候,林修遠的目光從他進門一直追隨到了他坐下,褚晏想不注意都難,他回望過去,卻見林修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褚晏眉頭微蹙,不明所以,不過,他卻是沒有要給其遞話的意思,而是索性當做沒看見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輩子這林修遠不知怎的,一個勁的想將他妹妹許配給他,他拒絕了數次,可林修遠卻仿佛聽不懂一般,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纏得他很是頭疼。
這次,他決心要和林修遠保持點距離,從源頭上杜絕麻煩。
而另一邊,林修遠卻是不知自己因為那前世的黑曆史,已經教人給防備上了。
他還在時不時地打量向褚晏,欣賞之餘心中又升起了些憂慮。
剛才他可是看見了,周崇柯再三邀請他去喝酒,褚晏卻是半點麵子也沒給,頗有一番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傲骨,這樣的性子,令他很有共鳴,隻是他欣賞歸欣賞,但卻也知道,這性子很容易吃虧。
那周崇柯再怎麼說也是個侯府的世子,褚晏縱然心中不岔,也不該這般不給麵子。
像他們這等沒有背景的寒門子弟,能不得罪人還是不要得罪人的好,萬一周崇柯事後動用關係給褚晏穿小鞋、使絆子,褚晏隻怕是連哭都沒處哭去。
在權貴麵前彎不下腰本就是他的短板,褚晏若是再不知變通,那他同褚晏交好,豈不是要兩人一塊坐冷板凳?
本來他交友就是想找個能給他衝鋒陷陣的,可不是要找個給他拖後腿的。
林修遠憂心忡忡,甚至都開始在想要不要換個人選了,隻是這一下午,他斟酌來斟酌去,卻愣是沒有想到比褚晏更合適的。
良久後,林修遠長歎了口氣,罷了,等下餉後,他再去勸導一下褚晏吧,沒準人還有救呢?
為這,林修遠連措辭都提前想好了,一到時間,見褚晏往外頭走,他趕忙便跟了上去。
翰林院內人多眼雜,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林修遠一直尾隨褚晏到了府衙外,剛準備開口叫住他,卻被外頭樹下的一匹馬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
褚晏頓步,似乎也注意到了那匹馬,林修遠走到褚晏身側,視線一寸一寸描摹著那馬的英姿。
即便他不怎麼懂相馬,但也一看便知那定是匹純正的汗血寶馬,瞧那線條流暢又富有力量的四肢,以及那身通體純黑、油光水滑的皮毛,還有
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嘖嘖嘖,這樣的馬可遇而不可求,甚至隻怕搭上他全部的身家都不一定買得起。
男人有幾個不愛馬的,林修遠看得是垂涎不已。
“也不知這馬是哪位大人的?”見那馬就拴在樹下,沒有人守著,林修遠蠢蠢欲動,慫恿褚晏:“欸,你想不想坐上去感受一下,我給你望風。”
當然,這風也不是白望的,等褚晏感受完了,就得換過來給他望風了。
如此,他和褚晏就有共同的秘密了,還愁關係拉不近?
褚晏聞言,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怪異。
這就在此時,那棵樹上跳下來了一人,林修遠被嚇了一跳,他抬手拍向胸口,好險,幸好還沒過去。
“你說那樹長那麼茂密做什麼,藏了人都看不見!”林修遠借著抱怨掩飾尷尬,然而還未待他轉頭觀察褚晏的反應,整個人就應激得汗毛豎起。
隨著從樹上跳下來的那人牽了馬朝這邊過來,林修遠肉眼可見地慌了。
那人過來做什麼?難道他剛才說的那些話被人給聽見了?這是要來羞辱他?
林修遠臉色漲紅,幾欲奔逃。
哪知那人卻是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到了褚晏麵前,朝褚晏行了一禮,接著便遞上了韁繩:“陸將軍在臨州走不開身,特命小的將此馬帶回京城作為賀禮送與公子。”
“因著尋這馬廢了些時間,故而沒能趕上公子高中之日,將軍說,還望公子勿怪。”
褚晏輕笑,抬手摸了摸馬首,上輩子,陸行知送他的也是這匹馬。
他接過韁繩,翻身上馬:“替我跟你家將軍道謝。”
說罷,他不經意地掃了林修遠一眼,而後,揚長而去。
林修遠腳趾抓地,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
之後好幾天,林修遠都尷尬得沒好意思往褚晏麵前湊。
直到九月初九重陽節放假前夕,他聽幾位大學士說起翌日去虞府觀禮的事,這才知曉,虞相的掌上明珠及笄,褚晏和周崇柯竟然也在受邀之列。
周崇柯受邀他不奇怪,人畢竟是侯府世子,身份擺在那裡,可褚晏……
林修遠想不明白,對褚晏怎麼得到的邀請,好奇得是撓心撓肝,終是沒忍住跑去問了他。
褚晏本不想回答,但林修遠實在太過鍥而不舍,褚晏煩不勝煩,便道了句:“我曾經做過虞小姐的夫子。”
林修遠得了答案,鬆了口氣。
先前褚晏認識陸將軍的事情,就已經足夠令他震驚了,這會兒又冒出了個虞府,他差點都要以為褚晏是什麼隱藏了身份的貴公子了,還好隻是曾經在虞府做過夫子,如若不然,他想要將妹妹許配給褚晏,那可就有點懸了。
如今褚晏這背景,倒是不上不下剛剛好,屬於是在文臣武將兩邊都能搭上話,但卻又不是沾親帶故,再高點兒,他怕是就要被人嘲笑不自量力高攀了。
看著褚晏離開的背影,林修遠那是越看越覺得這簡直就是他妹夫的不二人選!
看來,撮合褚晏和他妹妹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林修遠默默地盤算著。
誰料,他的計劃卻趕不上變化,虞家小姐及笄禮結束的第二天,褚晏竟是就已經成為虞相親口承認的準女婿了。
林修遠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如遭雷擊。
“你不是說,你隻是虞小姐的夫子麼?這才幾天,怎麼又變成人夫婿了!”
林修遠驚訝得聲音都劈了叉,這到底是他在做夢還是褚晏在做夢?
那可是虞相的女兒!
褚晏瞥了其一眼,聲音淡淡:“哦,以前是夫子,現在是夫婿。”
“……”
林修遠麵無表情。
這可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