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瑤端了一碗小餛飩進去,屋內賀景明伏於案前,書桌上鋪開著一張地圖,上麵用紅點標注了出了好些個地方,旁邊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也顯然是被翻了又翻,散在那零零亂亂的。
“夫君,先用些宵夜再看吧。”褚瑤勸道。
賀景明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平日裡時間多得是,真是許久沒有這般熬夜了,燈下看久了眼睛還不太適應,有些酸澀。
再者,這地圖比較粗略,有許多地方,他都找不到在哪,隻能大致標個方位。
隻是在這地圖上差之毫厘,實際上隻怕是會謬以千裡,有點棘手。
“阿蕪姑娘當真是命途多舛,短短幾年,
竟是輾轉被賣去了那麼多個地方。”賀景明很是沉重地感歎了一句。
“是麼?”褚瑤走至書房裡側的榻前,將手裡的托盤放到了榻上的矮木幾上,然後將碗從托盤裡端了出來,再回身時眉頭微蹙,臉上儘是悲憫,“這麼說來,阿蕪姑娘還真是個可憐人呢。”
“夫君,你可定要幫她找到家人,好教她與家人團聚,真是太可憐了。”
賀景明起身盤腿坐到了榻上,隻道:“儘力而為。”
周崇柯那廝難得鐵樹開回花,奈何卻是公事繁忙走不開,他作為朋友能幫襯自然是要幫襯些,再者,阿蕪的遭遇也屬實令他扼腕起了惻隱之心,聽崇柯說,阿蕪通詩書,這年頭,能讓女子讀書的人家應不會是普通人家,定是家中起了什麼變故,他若能讓阿蕪同家人重聚,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賀景明吃著的時候,褚瑤便幫他整理起了那些被翻得淩亂散落的資料。
看他標注出來的地方一個個都不太確定,褚瑤開口建議道:“不如將這些資料抄錄一份給哥哥,哥哥所在的廷尉司執掌天下詔獄,與各個州縣文書來往也比較頻繁,此事托哥哥來查,說不定會容易些。”
賀景明聽完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他頓時餛飩也不吃了,起身三兩步又回了案前:“我今晚就將這些抄好,然後明天一早——”
賀景明說到一半忽地卡了殼。
一想到大舅哥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他有點打怵,如無必要,他還是不要往大舅哥麵前湊了吧……
賀景明看向褚瑤:“要不,我給你,你去拿給大哥?”
褚瑤默了默,哥哥不就早前的時候給他找過幾位大儒,試圖讓他考過一回科舉麼,至於怕成這樣麼?
不過,景明讓她去卻是正合她意。
反正都要做一回好人了,不如在哥哥那邊也掰正掰正印象,省得都以為她惡毒。
褚瑤答應了下來。
翌日,褚瑤拿著賀景明抄錄出來的一疊資料,用黃皮紙包好,便帶著去褚府了。
去的路上,褚瑤一時興起想去看看那阿蕪的真容,好奇那究竟是個什麼天仙,居然把周崇柯給迷得五迷三道的。
隻是等她到了阿蕪擺攤的地方,卻是連個鹵味攤的影子都沒看見,差人去打聽了才知道,原來那懶貨得等到傍晚的時候才會出攤。
“你們也是慕名過來買鹵味的吧,那你們下午可得來早點了,那姑娘生意好,來晚了可就買不到了。”一大爺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褚瑤麵上帶笑,一放下車簾臉就冷了下來。
不就是個賣吃食的,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合著想見她一麵,還得掐點預約?
“算了,直接去褚府吧。”褚瑤沒好氣地吩咐道。
馬車當即調轉了方向。
褚瑤指尖在放置一旁的黃皮紙包上點了點。
周崇柯和賀景明那是身處高位不知底層輕賤,這年頭,賣兒賣女的能是什麼好人,她那爹娘若是知道他們賣出去的“好女兒”如今傍上了大官,會不死皮懶臉地往上湊?
若是旁的人,隻怕是避之不及,他們倒好,居然還想上趕著去找。
等哥哥幫阿蕪將父母尋出來,這京中可就有好戲看了。
褚瑤唇角隨之溢出了一絲譏諷至極的輕笑。
正好周崇柯和哥哥不對付,她給周崇柯找點麻煩,也算是幫哥哥出口氣了。
……
褚府。
虞秋秋收到了虞老爹的一封信,說是他已經自江南那邊啟程歸京了。
這信是通過驛站快馬加鞭送回來的,比他們大部隊的行進速度要快上些,但算算時間,應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虞秋秋看完後便直接將信紙往褚晏胸口一拍:“喏,你準備一下吧。”
褚晏凝眉,什麼準備一下?
虞秋秋微笑,提醒道:“回門啊。”
——“‘醜相公’終究還是要見嶽丈的,你自求多福。”
虞老爹當初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如今這鍋裡的成了碗裡的,那指不定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褚晏:“……”
他接住信紙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沉默了半響,神色越發之凝重。
而就在這時,隨從進了門躬身道:“稟大人,二小姐來了。”
褚晏抬目,眉頭皺起:“她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