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再踩一腳!
周崇陽對著周崇柯的背影怒斥:“古有棄官尋母,爹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居然連請一天假都不肯,你簡直枉為人子,你這麼不孝的人居然還有人賞識,簡直——”
“可是。”落在後頭的阿蕪打斷了他。
她攥緊了拳頭給自己鼓勁,勇敢地看著二公子道:“那個棄官尋母的人辭掉官職,拋下辛苦將他培育成才的父親和嫡母去找自己的生母,不也是一種不孝麼?”
說完,阿蕪就一溜煙地跑了。
世子爺說了,不能站著讓狗咬。
周崇陽當場愣住,他居然被一個丫鬟懟了?
可是,她一個丫鬟怎麼會知道他說的典故?關鍵……他居然覺得她說得還挺有道理。
這年頭,考個進士多難啊,居然還有人考上了卻辭了官不做?那不是蠢蛋麼?
周崇陽驀地開始懷疑人生,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走得不見影了。
周崇陽:“……”
聽到身後嗒嗒追來的腳步聲,周崇柯被她給逗樂了,直接笑出了聲。
她倒還挺會學以致用。
等她追上來了,周崇柯略微側了側身,好奇問道:“你讀過書?”
他聽她說話有條有理的,連周崇陽說的典故都知道,按理說能讓女子讀書的人家,一般都不會是什麼貧苦人家,她怎麼會入了奴籍?難不成是家道中落了?
阿蕪回得卻不太確定:“也許讀過。”
周崇柯眉頭微凝,很是不解:“讀過就讀過,沒讀過就沒讀過,什麼叫做也許讀過?”
阿蕪聽著聽著卻垂下了頭,她摳弄著自己的手指,沉默著似是被他勾起了傷心事,不太願意回答。
過了許久,就當周崇柯準備將這話題揭去的時候,她才聲音低落地道:“奴婢不記得了。”
她的記憶是從亂葬崗開始的,之前的,一片空白,當時她為了活下去,隻能把自己給賣了,換的銀子抓了幾副藥吃,這才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後來,她又被輾轉賣去了很多地方,雖然時不時就會被打罵嫌棄,但是……她很努力地把自己養大了。
阿蕪抬起了頭,看著周崇柯輕鬆地自嘲道:“奴婢記性不好,以前的記憶,都忘記啦。”
周崇柯卻看著她久久未曾言語。
這人的眼眶裡明明還有淚珠在打轉,卻偏還要笑著做出了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她大抵不知道,她的偽裝差勁極了。
……
長寧街。
虞秋秋帶著綠枝在街上四處閒逛,身後還跟了有十幾個護衛。
這陣仗,瞧著還怪嚇人的,就……有一種蠻不講理的高調。
虞秋秋起先不太願意,但奈何卻拗不過虞老爹。
帶這麼多人,虞
老爹是怕她逛個街就丟了不成?
虞秋秋看著身後那兩條長長的“尾巴”,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父愛……可真沉重啊。
不過,她很快就改變了想法。
一護衛忽然走到她側後方,壓低了聲音稟報道:“小姐,您左前方的酒樓三樓,有個人在窗邊悄悄看您好幾次了。”
這個護衛剛說完,另一個護衛又走上了前來,補充道:“屬下瞧著,像是廷尉司的褚大人。”
虞秋秋:“……”
好家夥,這都讓你們給發現了!
可見,這人多,還是有用的。
這人一多,那眼睛就多,這眼睛一多,那何止是眼觀六路啊。
虞秋秋點了點頭,不錯不錯,當即表示:“回去給你們加雞腿。”
護衛們:“???”
雞腿?
……
樓上。
褚晏再狀似不經意地往下望時,卻意外地發現剛還在下麵的人居然不見了,甚至連跟著她的那些護衛也全都沒了蹤影。
褚晏很是疑惑,不由得站起了身。
就這麼一會子功夫,她能去哪?
見自家大人不停地往窗下左右張望,隨從好奇地也將腦袋湊了過去,力求為大人出一份力:“大人,您在找啥?仆幫您一塊找。”
“……”
“我什麼也沒找!”褚晏忽地氣急敗壞,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
隨從:“???”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看見了,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隨從確定以及肯定,但是——
算了,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誰叫人家才是主子呢。
隨從默默將反駁的話給憋了回去。
褚晏很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誰料這一樣卻教他餘光瞥見了一人,緊接著他便倏地一下坐回了原處,整個人神情緊繃,後背僵直,偏還要一手撐著額頭,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
“客官這邊請。”
虞秋秋點了名要去三樓,小二很是殷勤地給其介紹了一個視野最佳的位置。
好巧不巧,就在褚晏的對麵。
褚晏:“……”
這酒樓中間是個天井,下麵搭了有戲台,唱詞鏗鏘,鑼鼓喧鳴,整個酒樓都十分熱鬨,虞秋秋所在的三樓,為了保證視聽效果,並沒有用牆做隔斷,而是用了半人高的木欄,充其量也就隻是把位置隔開而已。
是以,虞秋秋和褚晏的麵對麵,那就是真的麵對麵。
那視線,真真是一覽無餘。
隻是,兩人此刻卻是一個朝外看,一個朝裡看。
虞秋秋托著個下巴,望著樓下的戲台,唇角微勾。
——“嘖嘖嘖,怎麼不看了,剛不還偷看得挺起勁麼?”
虞秋秋另一手的指尖在桌上輕點著。
——“要不要去逗逗他呢?”
褚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