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皇下達的禁止獵殺食用獸肉的命令,莊民們能想到的狩獵物,無非就是海魚,又或者野雞野鴨之類的東西了。上個冬季搬來這裡的山民倒是知道怎麼捕獲野豬之類的獵物回來,但是他們拿不準領主大人的意思。萬一領主大人和上一個領地的大人一樣,因為他們觸犯法律,就要打死他們呢?領主大人雖然病重的時候也有食用他們狩獵回來的野豬肉,但是,那畢竟是特殊的時期。重病期間,食用肉類補身,是氏族皇族之間默許的事情。
這些莊民要在敬獻日那天獻上些什麼一年最好的收入,晴樹君就不清楚了。
因為今年要在鳥取莊園過節,不似在平安京,什麼東西都要自己準備了。武士府邸休息,得了空閒的青年們或上山或下海狩獵獵物去了,同樣得了空閒的海藤君,卻要在莊園跑進跑出,準備過年的各種事宜,還有他和杏的結婚儀式上需要用的各種東西。
兩人在安倍晴明寫下的各個日期當中,選擇了元日的前一天舉行典禮,因為時間緊促,莊園上下都很忙碌。
晴樹君因為藤原家發生的事情,對他們結婚禮的時間要求得過於緊了,不過,他並不準備在其他方麵虧待這兩人。如今海藤君的身份已經不算是平民了,雖然不是貴族,但是也不能把新年轎子一抬送進婚房了事。晴樹君便讓專門為他裁剪衣裳的老婦,為杏丈量製作一套不是很出格的白無垢。至於貴族結婚時的那一套,拔除眉毛,畫點眉,用白色礦物粉塗臉,畫小唇,塗黑齒什麼的。在現代活過一世的晴樹君真的不太能接受這種結婚妝容,但是卻是不能免俗的。差了這一套,今後海藤君和杏的身份拔高,這場婚禮難免成為彆人的談資。
不過,海藤君和杏的身份雖然不是平民,但也夠不上貴族,就不用學貴族,一定要塗礦物□□和黑齒了。
杏本身就不是很黑黃,晴樹君讓中田君帶人在庫房裡,選取了最近莊民上交的精米,選取最白的大米,砸開取芯,研磨成粉,雖比不上礦物合成的□□那麼白,卻也很不錯了。至於黑齒,鐵粉這種東西,傷牙齒又傷身。晴樹君沒有讓人準備黑齒需要的東西,隻要在婚禮上笑不露齒,誰能知道你沒有塗黑齒呢?你笑不露齒,反而會覺得你很矜持美麗。
這些,晴樹君都是經過兩人同意的,如果兩人一定要塗礦物□□,染黑齒,他也是不會這麼大費心力的。
其實晴樹君怎麼做都無所謂,在兩人原本的人生當中,他們本都做好了,進入婚房同住一夜便了事的婚禮了,如今身份不同,還能有一個儀式,已經是很大的榮幸了。
這種夠的上沒落氏族的婚禮,若是放在其他領地,肯定是不會被允許的,但是,誰讓這是晴樹君自己的地盤呢。
在元日的前一天,海藤君和杏的婚禮在莊園內舉行。海藤君沒有父母,他的父親在出海的時候遭遇了意外,母親改嫁了彆的村的人,隻有一個叔伯親屬,作為海藤君的叔伯,他們一家有幸以平民的身份進入了莊園內,參加海藤君的結婚儀式。
貴族的婚宴有三日的時間,他們就不如此麻煩了,海藤君就在眾人的環繞下,拿起自己房間內的紅蠟燭,點燃,一步一步走過回廊,穿過庭院,來到杏的房門前,在房門前,杏穿著新裝,手裡同樣拿著一支點燃的紅燭,在等著他的到來。
女方的屋子,才是今後兩人要生活的住所,原本杏是和晴樹君住在一個院子裡的,如今要結婚就不方便了,晴樹便命人把主院隔壁的小院打掃整理好,給杏和海藤做以後的新住所。如今海藤君來到的,杏在此等候的便是這座新院。
兩人在夜色當中,遙舉著紅燭,在燭火中相互對望,相視一笑,很是美好。
海藤君上前,牽起杏的手,兩人一同把紅燭插在床帳前的案幾上。
兩人合上門窗,進入賬內穿上結婚的禮服,再出帳外,正式舉行結婚儀式。結婚的儀式,是在藤堂君的主持下,進行的,整個婚禮過程中,全然沒有晴樹君的身影。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到底有那麼多人看著,晴樹君的身份,是不能參加現在身份的海藤君和杏的婚禮的。就像是,藤原家的朝臣今日結婚,難道作為天皇還要來親自恭賀你結婚嗎?送來祝賀的禮物,已經是很有榮光的事情了。
就海藤君和杏的婚禮上,大多東西都是由晴樹君拍板決定準備的這種事,就已經很讓眾人豔羨了。
這一點,無論是晴樹君自己,還是如今正在舉行婚禮的兩人,都是十分清楚的。雖然晴樹君沒有到場,但是兩人心中卻是萬分感激的,往後,若是領地真的變成小城,海藤君真的成為了領地內的將領之一,恐怕當初沒能有一個像樣的結婚儀式,會是兩人一輩子的遺憾。
晴樹君聽著隔壁院子內的歡慶聲,輕笑著搖了搖頭。繼續捧讀手中的詩集。
“真是的,我當初還以為,那小丫頭,會是你元服後,院子裡的一房妾室呢。”白狐搖著尾巴跳上晴樹君的書案。“沒想到就神社落成的這段時間,這小丫頭和那傻小子倒是結了婚。”
晴樹君無奈放下手中的書冊,對他道。“今後杏就是海藤君的妻子了,以後這種話就不要在人前說了。”
白狐撇了撇嘴。“你們人類拘束還真是多……知道啦,知道啦,如今神社建城,我也該回去稻荷大神身邊去啦,不會有機會再在人前說這些話的,放心。”
“哎?這麼快……就要走了嗎?”晴樹君還以為,白狐神使至少要等到他們找到神社的巫女,等到神社的運作徹底步上正軌之後,才會離去呢。
白狐吻部勾起,似乎是在笑的樣子,在晴樹君的身前,繞著他踏了幾步。“嘿嘿嘿,怎麼,小鬼,是舍不得我了嘛,畢竟我可是高貴的稻荷大神神使,你要是舍不得我離去也是正常的。”
晴樹君被他的無恥弄笑了,他就算舍不得白狐的離去,也不會是因為白狐這層神使的身份,而是他比神更有人性的一麵,相處將近一年的情感。“我隻是以為,您會等到稻荷神社的巫女到位,神社正式開始運作之後,才會離開,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要走了,他還確實有些舍不得這個沒多大的神使架子,能和他平等對話的這麼一個存在。雖然說,安倍晴明也能和他平等對話,但是那隻老狐狸就算了,安倍晴明這人,要比眼前的這隻天狐更像是一隻狡黠的狐狸,拚不過,拚不過。
“嘖嘖,嘴硬的小鬼。”白狐身子一扭,團在他的身前,不小的身子壓住了晴樹君在看的那本詩集。“我可是很誠實的哦,白狐大人我啊,看隔壁這麼熱鬨,你這麼孤零零的實在是可憐,本來可以直接就回去禦饌津大人身邊去的,特意為你逗留了這一晚哦。”
說罷,他還昂起腦袋,一副很自豪的模樣,甩動的白色狐尾像是在邀功,又像是在說。快,學學我,老實說你舍不得我。
晴樹君抬手,第一次摸上白狐神使那一身潔白油滑的皮毛,動作輕柔的捋了捋,點頭道。“是,是,謝謝您的憐惜,我也是舍不得您這麼快離開的。作為感謝,神使大人,要一起用些油豆腐嗎?”
晴樹君的話音落下,就見門外候著的侍女從廚房遞送來了一盤盤的油豆腐還有些後勁不高,滋味也傾向於酸甜的果酒。這些是晴樹君早就讓廚房準備的。白狐肯定是不願意到人類當中去湊這個熱鬨的,他這些準備,本是要和白狐一起在這裡慶祝杏和海藤君的婚禮的,沒想成,卻變成了白狐的送彆餐。
“當然是要的!油豆腐,油豆腐!”白狐聽到油豆腐這個詞,有聞到了油豆腐的味道,在書案上一躍而起,盯著侍女把東西放下,瘋狂地搖尾巴。他的反應這麼誇張,倒不是晴樹君這些時日虧待了他的夥食,而是……
“回到禦饌津大人身邊後,大多都是呆在天上,今後就不能一日三餐都是油豆腐了呢。”說著這話的白狐很是憂傷感慨。
晴樹君手中的筷子也頓了頓。“這麼說來,以後也很難再和神使您相見了呢。”
“嘿嘿。”白狐從油豆腐的盤子裡抬頭,麵上的模樣明顯在說,你看,就是舍不得我。“你又沒有靈力,今後確實是很難再看到我這個模樣了,不過,記得,每年春季,從你麵前吹過的第一陣喚醒生命的春風,都是我在你麵前奔跑而過的證明哦。”
“這樣麼……”晴樹君看他一瞬間便解決了大半盤子的油豆腐,便用筷子把自己盤子裡的油豆腐,分到他的盤子當中。“那麼,我會讓人在開春在庭院廊下準備好油豆腐和豆皮壽司,若是您走過,就一並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