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沁竹離開後(),蘇長柒逐漸恢複力氣。
他從榻上起身?()?[(),走到門後的位置。
想了想,沒有開門。
在聽到葉沁竹拒絕裴述提案,轉移話題時,他微微蹙眉。
先前她說,隻有等到祭祀之日,她才能離開。
看來,這項不知何人傳達的命令,到現在也沒有變。
蘇長柒知道門外是誰,來此作甚。
他安靜地聽著,聽裴述講他早已推演出的內容。
門外。
雨絲霏霏。
少女的神情,在裴述取出瓷瓶,又道出自己是下毒者後,凝固在臉上。
在見到裴述前,葉沁竹心裡打過腹稿。
一麵是阿七的事,一麵旁敲側擊,詢問那位肅璽仙尊是何性情,有沒有因為悲慘的過去黑化。她該作何表現,能在祭祀日安全離開,或是被無罪釋放。
聽到裴述的話後,腹稿一下子被她在心底撕了。
葉沁竹:“什……”
心底隱隱有猜測,但當事實被裴述親口承認,她還是感覺渾身發毛。
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憤怒與不平。
“姑娘放心,我是來談判的,也是來救人的。”裴述道。
“我無異於引發爭端,隻需裡間那位答應我些許條件,我即可將緩釋藥給他。”
夜色幽暗,隻剩雨打芭蕉、鏡湖聲。嘩啦啦的,令人心驚。
救過阿七。
又害過他。
換做是她自己,也很難再和裴述有交集。
葉沁竹的目光落在白瓷瓶上。
瓷瓶很小。
比葉沁竹的小拇指還要小一點。
落在她心裡,與千斤一樣重。
她要拿到它。
“這並不是普通的緩釋藥粉。”裴述兩指抵住藥瓶,朗聲道,“它不僅能壓製他體內的蠱蟲,還能把體內殘餘的蠱毒全部清除。至少,在下次發作前,不會受到任何折磨。”
他的聲音不輕也不重,用了傳音,故意說給裡間的人聽。
葉沁竹知道蘇長柒不會出來,她盯著白瓷瓶,抬頭朝裴述露出乖巧的模樣:“他身體欠佳,出不來。您不妨現在說您的要求,我好進去通傳。”
“通傳?”
裴述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眯起眼睛,笑不達眼底:“姑娘又如何保證,你是可信之人?”
“浮靈教之人來路不明,我等雖經過初步探查,確認姑娘當是普通人,可難保您會是奪舍無辜的邪靈。若想做擔保,我還需過問姑娘的戶籍、家裡親人,以及靈體是否有異。事態緊急,請恕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他重新抬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聲音平穩而響亮,盤旋在廳堂內:“我知曉你願意見我,你提的要求,我也一一答應。”
裴述原本在幾個時辰前,就該進入行宮。
結果在結
() 界外被蘇長柒攔下,兜兜轉轉,找不到進去的路。
直到向他保證,絕不透露蘇長柒的身份,並且陳明此次到來,是為了救人,才被放進來。
那幫宗主整日擔憂肅璽仙尊反叛,派他來進行談判,結果沒想到,蘇長柒在這兒玩過家家。
裴述垂眸,輕輕歎了口氣。
他並非想做事如此決絕,隻是蘇長柒的經曆,真是孽緣。
“道君,你不能留在此地。”他把預先想好的話說出。
“此邪宗與你聯係頗深,且不論你的長輩對你疑心深重,害怕你叛教逃離。長久停留在此,知道的事越多,越對你道心無異。”
“如今恰逢邪靈提前蘇醒,你又留在此地,定會有人以為是你的手筆。你若長留不歸,我不敢保證他們是否會采取彆的行動。”
裴述:“隻要你向我保證,不會和浮靈教勾結,與邪靈結盟。立刻離開此地,回你該回的地方,我便立刻將緩釋藥奉上。”
他一口氣說完,等屋內人的回應。
“他身體不好,可能在休息。”
“我來說這件事。”
開口的是葉沁竹,少女低下頭,恭敬地站立在台階下。不知何時,已經與裴述拉近些距離。
麵上仍掛著微笑,像個守禮的侍從。
“仙長勿急,這個問題,我能回答。阿七沒有和浮靈教勾結,但他也不會立刻離開。”
裴述收斂笑容:“為何?”
葉沁竹深深吸氣,不要露怯:“是我拜托他留下來,教我符法。阿七是守信之人,他不會拋下我不管。”
“所以,您可以放心,他沒有作惡。”
葉沁竹說完,已經走到距離裴述三步之遙的位置,她停下腳步。
雙手背在身後,故作緊張地絞在一起,等裴述下一步發問。
葉沁竹模仿最初在程越眼底的姿態,裝作毫無威脅,且毫無反抗的想法。
偷偷地,從袖管中取出墨筆,在手心描畫。
她想到把東西取過來的辦法了。
裴述了然點頭:“你叫他阿柒麼……”
“既然如此,那便讓他發個心誓吧。”他嚴肅道。
“除去教導這位姑娘,停留在此的這段時間,不會再乾涉有關浮靈教、有關庚辰仙府,以及修真界的任何事”
裴述:“麻煩通傳。”
見葉沁竹不動,他便打算抬腳往裡走。
葉沁竹攔在他身前:“心誓?那是什麼?”
裴述:“以自身修為與道行為引,立下誓言,請天道見證。若有違背,輕則受天打雷劈,重則永世不得超生。”
“以自身,修為與道行?”小姑娘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這不是在害他嗎?”
手上加快速度,由於是背手,畫符時必須放大半注意上去。
而且不能過於心急,她渾身上下,隻有左手能當符紙,要是畫歪就不好了。
裴述的注意力全
放在蘇長柒身上(),分心與葉沁竹解釋:我等後續會給予補償∷()_[((),並不會真的讓他有損失,隻是……”
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一道細密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何須這般,大費周章。”
蘇長柒沒讓葉沁竹聽見,傳音夾帶靈力,清晰落入裴述耳中。
“如此遮遮掩掩,因為鐘絮白,是麼?”
蘇長柒問。
他點了一個人名。
裴述臉色突變。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無法向蘇長柒那樣細語傳音,開口時,一旁的葉沁竹嚇了一跳。
往內看,才意識的蘇長柒可能在說些她不該聽的話。
葉沁竹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做自己的事。
“魔族的嘴不嚴實。”蘇長柒尋到支撐的木架,把身體靠上去,“你們拉攏前魔尊的舊部,反而搭上了一條秘密。他也想拉攏我,如此好的時機,為何不說?”
“他喊我少主,又說我的母親屍身留在祭壇上,其身份不言自明。”
“粹劍之體,孕育的孩童乃是天生劍骨,正好和我的體質相和。除去現今的主母,年歲相當的,也隻有她的孿生妹妹,鐘絮白。”
“鐘絮白其人,曾和主母形影不離,而後入魔界,再不見蹤跡。”
“難怪主母下手前,隻告訴我,我是修士與魔族的孩子。仙魔雜種,合該受此酷刑。讓她親口說出那個身份,確實需要一番糾結。”
蘇長柒:“相依為命妹妹生育後,不久慘死,而她的孩子則得益於體質特殊,步步高升。她還視其為大才,親曆栽培。”
“確實諷刺,足夠她瘋魔。”
“剛巧,那孩子的血肉,是一枚極好的藥材。她順水推舟,大義滅親,無可指摘。”
那一劍刺下去的時候,剜出骨頭時,必然飽含快意與仇怨。
這是他的原罪。
絕佳的孕育之身,以及魔界廝殺到最後的尊者,兩相交融,確實能結出一副極佳的靈體。
萬中無一。
關於此事,在林翎跪地,交代其母親蹤跡時,蘇長柒心裡就有了定論。
他很快把它埋起,並不打算挖出。
就連裴述到來,他也不打算談及此事。
如果不是門外的小姑娘像是畏懼裴述,態度恭恭敬敬,連說話語調都變軟了,蘇長柒甚至不打算開口。
裴述:“這件事,你知道多少了?”
他的聲調緊張起來:
“不管你知道多少,切勿再調查下去。此事真相,對你絕無好處。如若不信,你可以看看她現在的模樣。”
為了不讓葉沁竹察覺,裴述特意沒有說主母的身份。
蘇長柒抬眸:“她現在?”
“我倒覺得,她現在過得不錯。生前身後,皆有佳名。”
裴述咬牙,他環顧細雨中的行宮,眼底滿是憂慮。
() 蘇長柒:“裴長老,把原本打算告訴她,離開的方法說出來,便無需留在此地。”
“恕不遠送。”
緊接著,威壓已然壓來。
它沒有波及葉沁竹,而是單指裴述一人。
裴述的身形被壓彎,勉力支撐,口中道:
“你已經知道這些,就該知道,為何仙門會對你多加提防。你這般根骨,口稱不會與主母刀劍相向,突然離山,誰敢信任你?”他說完,梗著脖子堅持。
裴述沒有等來蘇長柒的回應,反倒是一聲怯怯的低語。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小姑娘麵上掛笑,言辭謙卑。
“如果阿七做出什麼保證,我可以完全信任他。”
雨聲仿佛大了些許,掩蓋多餘的動靜與聲音。濕潤的氣息,襯得庭院顏色更深、更重。
裴述蹙起眉頭,對於葉沁竹的問題,像是倍感頭疼。
“我等的事,你參與不了。”最終,他緩緩應答。
“就算你相信,又能做什麼呢?”
他麵露不解,顯然不明白葉沁竹此時開口的原因。
葉沁竹仰起小臉,輕輕歎息一聲:“原來如此,確實是我人微言輕。”
“裴大夫,我有話要說。關於裡麵那個人的。”她低下頭,露出溫柔又順從的神情,“這句話不太好大聲講,你靠近些。”
“你放心,絕對是你想要聽到的。”
她知道什麼?
難不成蘇長柒遮掩身份時,曾對她透露過什麼?
裴述倏然一驚。
葉沁竹左看右看,都隻是個連練氣都算不上,初具靈識的小丫頭,完全構不成威脅。裴述好心平氣和,緊張地等待她開口:“你想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