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柒撥開葉沁竹的左手,探手接過右手。
葉沁竹猛愣了下,偷眼瞧蘇長柒臉色。
他的神情平淡如舊,打開藥盒,以指蘸藥。
“你先前連續問了兩人,還要求他們向你稟報後續。”他想到葉沁竹提到肅璽名號時,心驚膽顫的模樣。
蘇長柒:“你很在意他?”
葉沁竹:害怕被殺的在意,算在意嗎?
自從認識阿七,開始接觸修士這一範圍後,她對存活到最後的信心又上升一大截。
倒不如說,唯一毫無信心的,就是對如何從肅璽仙尊手下逃生。
修為可以提升,但速度再快,也無法達到那些大能修士的層次。打肯定是打不過,如果按林翎的說法,逃也逃不掉……
倒不如說,她除了單方麵收集蘇長柒的信息外,什麼都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沒必要在他身上吊死,多關注眼前人便是。
“我隻是口頭詢問關於他的信息罷了。”少女說道,“要說關心。”
“阿七,我更關心你。”
聲音清清亮亮,蓋過清晨的鳥鳴,在房間回蕩。
蘇長柒的呼吸輕淺,正安靜地上藥,聽到葉沁竹的聲音,反應了好一會兒:“什麼?”
“你昨日……”葉沁竹試探,麵上的擔憂溢於言表。
“姑娘也不是用發簪刺傷自己麼?”蘇長柒問。
“方才何故自傷?”
葉沁竹說:“浮靈教那群封建餘孽,三番四次確認聖女要純潔。我想他們或許會來查落紅,緊急布置的。”
蘇長柒:“?”
葉沁竹:“您不知道嗎?”
她露出新奇的表情:“仙長,能請教您骨齡幾何嗎?”
蘇長柒沒有回答。
葉沁竹見他回避,反而來勁了。
她張了張嘴,沒敢說得太大聲,湊到阿七跟前,在耳邊嘀嘀咕咕好一通。搶在男子臉色有異前,抽身退回。
蘇長柒無奈歎息:“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你可以提前和我說,無需做到這一步。”
“林翎既然知道你的身份,他對外自由安排。行宮這段時間,不會有人再刁難你。”他道,“彆再做這種自傷之事。”
合上藥盒,歸入少女的行李箱中。
葉沁竹:“你彆揪著我不放,阿七,你呢,你……”
她很在意他。
蘇長柒像是有些累,上完藥後,去除指尖殘餘,後靠緩了許久,方才說:“我是因病至此,必須要以此排除魔息。”
室內晨光落於男子眉間,顯得溫和又疏離。
果然是排除魔息嗎?
葉沁竹的猜測落地。
“你身上的其他傷呢?”她問,“真的不需要我利用聖女的身份,為你請個醫生治傷?”
她又提了一次。
“不必。”蘇長柒回答,“要是愈合,反而不利於將其逼出。”
“魔息……”葉沁竹小聲呢喃,她謹慎發問,生怕說得不對,讓阿七不開心。
“修真界沒找到消除的方法嗎?”
她察覺阿七的眸光暗了一瞬:“我隨口問的,我……”
“找到了。”蘇長柒說,“大概二百年前,庚辰仙府煉製出消解魔氣的靈藥,分發下去,救了許多人。也是因為如此,隻有在修真界的勢力範圍外,才會有行屍存在。”
葉沁竹疑惑:“那為何不去仙府?”
蘇長柒:“製藥的材料,沒了。”
“剛巧,製藥的材料,是你感興趣的那位修士。”
“若是現在,讓修士去肅璽身上挖下一塊肉,恐怕會讓他們直接嚇破膽。”
葉沁竹聽到他的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良久,才猛地反應過來,連椅子都沒坐穩,差點兒摔地上:“您、您的意思是,那個藥是——”
“嚇到了?”蘇長柒。
葉沁竹白著一張臉,緩了許久:“嚇到了……”
“他們,這,這……”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措辭,“那肅璽還願意繼續待在仙府嗎?為什麼,他真的不會懷恨在心嗎?”
葉沁竹想起蘇長柒最開始與她講的,關於庚辰仙府主母與首座的區彆。
“肅璽仙君不報仇,是因為打不過主母嗎?”她詢問。
蘇長柒失笑:“也許。”
“又或許,是因為眼看仙府做了許多好事,要是殺了她,會使得人界遭難。他知道他要是動手,會是什麼結果,因此動了惻隱之心。”
“他的故事並不愉快。”把藥膏拋回行李箱中,“還好不是我的故事,我也不用理解他。”
葉沁竹小聲:“也許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依稀能理解,為何浮靈教滅門之日,那位仙君會手持惡劍,將所見之物儘數斬殺。
分明是在拿邪宗,當他的泄憤工具。
葉沁竹能理解他,完全能理解。
前提是,她不是邪宗的一員。
蘇長柒:“你說什麼?”
葉沁竹:“我說那位仙君好,如果這是真的,我作為凡人的一員,一定會感謝他。雖然,也會覺得對不起他。”
她蹙著眉,分明不喜歡方才講的故事。
“為了避免他改變想法,你會期待他身殞麼?”蘇長柒微微含笑。
他說:“我很期待。”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葉沁竹說:“我不期待。”
“這種事,不應該有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