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木幾另側,體態前傾漂亮的杏眼一眨不眨,全神貫注記圖案。
“之所以變換小,是因為都以星象為底,憑自然之法溝通陰陽。符膽不變,旁物稍作變換,撰寫而成。”蘇長柒說到一半,看到葉沁竹不斷在手心描畫,“你不認得篆書?”
葉沁竹眨巴眨巴眼,拚命從這些似文非文、似圖非圖的東西中看出幾個漢字。
雙手很不爭氣地絞在一起,腦袋低垂,輕咬了下嘴唇:“確實不認得。”
從簡體字時代穿越過來,她倒是能把繁體字認全,但剩餘的狂草、隸、篆等字體,她兩眼一抹黑。
“符者,合也。符修多善書,將文字認全,亦有助於修行。”蘇長柒道。
他沒再往下說,抬手把水跡抹去。
葉沁竹“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問,一陣風入內,刮開轎簾。周圍忽然變得嘈雜,隔聲符撤去。
林翎在外說:“行宮已到,請聖女下車。”
文盲葉沁竹垂頭喪氣起身,趕在下車前振作精神,恢複姿態。
她伸手給蘇長柒,想拉他。
蘇長柒搖頭拒絕:“聖女先行,我稍後與你彙合。”
他應是有什麼事要私下做,葉沁竹仔細想了想,確實沒有聖女、靈子無時無刻不得不在一起的規則,她輕輕點頭,率先下車。
行宮和葉沁竹的想象不同,並不似《浮靈教覆滅記》描述得那般陰森恐怖,充滿邪惡氣息。其內建築由木石累成。
內有庭院,四角分四季。有草木青青,有花團錦簇,有鋪紅攬翠,有浮冰碎雪。
一張結界倒扣而下,隔絕行宮與外界,肉眼可視的靈力混雜魔息縹緲,宛如深海模擬人間而造的龍宮。
魔息?
葉沁竹心頭微緊,想回去提醒蘇長柒。林翎已在前方引路,她不敢打斷返程,唯有跟著林翎離開。
在葉沁竹離開後,圍在馬車前的教眾紛紛散開,早不記得車內有靈子這碼事。
簾籠之內,蘇長柒鬆開相觸二指,探物的手訣散開,眉頭深深蹙起。
真氣割開腕脈,鮮血洶湧而出,凝成一團落在指尖。蘇長柒長睫輕顫,以血當空寫出幾筆,而後快速掐撚手訣。血珠刹那間破開,飛入各處,像是要尋找什麼。
良久後,徐徐收回,所攜空無一物。
隻有一顆血珠,往浮靈教的勢力範圍外飛去,意圖引領他。
他要找的東西,不在這兒。
蘇長柒的眉頭皺得更深,他手訣變換,幾乎在刹那間捏了一半移形訣。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下移,看向木幾上還未乾透的水漬。
在尚未確定東西是否存在時,他提前許下承諾。
動作停了片刻,指尖輕動,血水消失無蹤。
葉沁竹戰戰兢兢,跟著林翎,來到了行宮寢殿。
其內裝橫精美,布置華麗,分為外間與裡間。外間露天,與庭院相通,內室極大,裝飾精美,桌椅齊全,好大一張床躺在其內,綾羅幔帳儘顯風雅。
葉沁竹:“……”不愧是浮靈教,床如其教。
“聖女與聖子暫歇此地,隔幾日,教會將送來七星盞,七星盞送來之前,二位可相互磨合。”林翎熟練背詞,想到蘇長柒的身份,不免心裡打顫。
他不自覺猜測蘇長柒來此的原因,目光落在葉沁竹身上,忽然靈光一現。或許,他能從和蘇長柒一道的無名少女口中問出點什麼。
“聖女殿下,屬下鬥膽問一句,您因何選中這名靈子?”
少女露出警惕的神色:“怎麼,你在質疑我?”
“不敢。”林翎道,“在下隻是覺得,虛景地境素質優良者眾多,殿下偏偏選中病弱無力之人,必有深意。”
說話間,眼底神色晦暗。他期待眼前的女孩說些貶損修真界的話,如果能透露仙尊想離開仙門,再好不過。
林翎所侍奉過的前任魔尊,是蘇長柒的父親。正因如此,他們也一直期待,能把蘇長柒拉到魔族的陣營。
“深意?”葉沁竹冷笑,“我需要什麼深意?”
她搬出驕縱聖女的模樣,把自己防禦成銅牆鐵壁:“我就是喜歡,懂嗎?我對他一見鐘情,豈是你這等賤奴能指指點點的?”
林翎:“啊?”
他的表情僵在臉上,傻愣愣地看著葉沁竹劍拔弩張的模樣。
葉沁竹還在睜眼胡謅:“以貌取人的東西,我選的靈子,他的好處你怎麼會知道?所有人都退出行宮,沒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林翎陷入沉默,猛地,產生了一個極其荒謬的想法。
該不會仙尊是隱瞞身份,在和小姑娘玩家家酒吧?
左右四顧,沒見到蘇長柒的身影,林翎大著膽子試探:“聖女殿下,那位靈子……”
“沒聽她說嗎?退下。”聲音不疾不徐,響在耳邊。
眼角餘光處,男子已來到身側。他是何時來的,如何來的,林翎皆不清楚。
蘇長柒說出的話,隻有林翎聽得見。他的指尖泛起熒光,陣法層疊而起,緩緩運作。一麵傳音,一麵塑造出結界。
葉沁竹無知無覺,見他走近,還笑盈盈地朝他眨眼、挑眉:我臨場發揮不錯吧?
蘇長柒微側過臉,不去和葉沁竹對視。
他不習慣這樣的相處,不過很快就會結束了。
“退下,帶著所有人一起退下。除非想看見傷亡,今晚遣散行宮的侍從,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許進來。等我解開結界,再進來。”
說著,解開一直困住先前修士的靈陣,放他自由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