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把原謹的骨灰帶回了老家鹽城,灑在了父親曾經為她出生所種的紅杉樹周圍。
“回家吧?”陪著女兒前來的段媽媽,眼眶剛剛紅過,見著女兒呆呆坐在樹下,忍不住又紅。
“媽,我想在這裡單獨坐一會兒。你先回去吧。”她抓了一把土握在手心,仿佛這樣可以感覺到某人存在的溫度。
“意意,原謹已經沒了。你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你得勇敢活下去。”段媽媽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可憐的女兒的頭發,望著痛苦彎腰抱膝的女兒,顫抖掉著眼淚收回了長了皺紋的雙手,極力忍耐道,“我回家去做飯。你過一會兒就回來哦。媽媽和爸爸在家等你吃飯。”
“嗯。”甕聲甕氣的聲音,好歹是回應,讓掉著眼淚的老人好受了許多。
段意背靠紅杉樹,抱著膝回憶著與原謹相識的點滴。
她與原謹都出生於這座邊陲小城,卻是在去大學報道的火車上第一次相識。
那時候原謹,臉嫩得能掐出水來,看人的眼神卻清澈如小鹿,說話也細聲細氣地,斯文得不得了。
她第一次離開這座小城,父母為了鍛煉她,狠著心讓她一個人拎著行李離開。實際上,她前腳離開,父母則悄悄跟在了身後。
她那時不懂父母苦心,隻覺父母狠心,也不曉得父母就跟在後麵,邊推行李邊掉眼淚,在火車上都還在哭。
有著小鹿眼睛般清澈的大男孩兒問她位置的時候,她倉皇抬頭,眼皮都還是哭腫的。因為高中時期學習過猛,麵上長著的青春痘張揚著爪牙,也還沒往下退去。
男孩兒像是被她嚇到了一般,往後退了半步,過了好幾秒才從袋子裡掏出一隻橘子放在了她懷中。
“吃點甜的,你就會快樂了。”男孩兒咧著一口乾淨的大白牙,眼神乾淨,話語溫和而又具備力量。
她有些不好意思移開了目光,也不再哭了。
她上車的時候,一直在哭,所以沒有注意到自己坐錯了位置。她把位置還給了男孩兒,男孩兒卻按著她的肩膀讓她繼續坐,隨意坐在了她身旁的空位之上。
她這才認真打量他,他隻背了一個簡單式樣的書包,提了一個裝橘子、礦泉水的廢舊帆布包,除此之外,再無彆的行李了。直到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男孩從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都是好心人資助長大的。
因為一隻橘子,兩人有一句沒一句攀談起來。
她才知道他們所要去的都是同一個城市,北京。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跟在身後的父母,見她第一次接觸異性,心情有多擔心多複雜。那時候,她已經與男孩悄悄談戀愛兩年,官宣一個月了。
因為男孩身世的原因,她的父母對他倍加疼惜,經常囑咐她不要欺負人家,好似她才是兒媳婦。
好在父母是支持的,因此,這段戀愛,他們談的低調又美麗。
她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都給了他。
當然,她也得到了他最美好的年華。
美好的東西,似乎總是容易被上天嫉妒。
就在他們即將準備結婚事宜的時候,她發現他劈腿了,對象是一個隻有錢,其他什麼都沒有的老女人。
段意停止了回憶,擦了擦緋紅的眼角,起身去摸紅杉樹的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