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2 / 2)

他不再與自己較勁,不再抗拒自己不可言說的貪心癡望,他隻需要藏得深一點、再深一點,然後就像這樣自然的待在他身邊,就很好,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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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給了溫寧聯係方式,對方的短信總會隔三差五的出現在林簡的手機收件箱,內容和風格不會過分熟稔越界,始終以一位欣賞他的老師或者是長輩的視角給予問候,偶爾表達溫和的關心。

林簡很少回複,如果對方在一段時間內的“問候”頻率有些高的話,他才會簡單地回複一條“謝謝”。

這個學期的期末考試在一月底結束,但由於學校有補課的安排,所以假期的時間被縮短,臘月二十五才開始放寒假,而正月初五一過,馬上就要返校上課。

所以今年過年這幾天在老宅的時間大概率會壓縮了。

沈恪越

() 到年尾越忙(),林簡放假在家的這幾天?(),見到他的機會屈指可數,隻有放假的第二天,沈恪專程騰出一天時間,照慣例帶他回去祭拜林江河。

回程的時候沈恪問他,要不要將林江河的墓移過來,並且隱晦地提到,市郊的墓園提供私人墓位,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林簡想了想,卻說“再等等吧”,他當然明白沈恪一片好意,但是作為人子,移碑遷墓的事情,他不願依仗他人恩澤。

再等幾年,等他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再親自來接林江河到身邊。

從老家回來後,沈恪更是一頭紮進公司年終收尾的各項事宜裡,每每都是深夜才回,如果再晚一點,乾脆就在公司辦公室的休息間湊合一下,畢竟林簡從小淺眠,他怕擾了他難得的放假補眠時間。

大年三十這天,林簡一大早被爆竹聲叫醒,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不過才五點多一點兒。

北方的隆冬,窗外的天還是一片灰蒙蒙,和長夜無異,但林簡醒過來後便睡意全無。

他起床去浴室洗漱,收拾好自己後不過才五點半。遠處的爆竹聲依舊此起彼伏,林簡嫌吵,便想去書房寫兩幅字靜心。

而他剛剛拉開臥室門走出去,就看見一樓中廳亮起來的燈光。

一樓大門半開著,沈恪站在玄關處,大衣搭在手肘,聽見聲響不由轉過身來。他周身還被濕冷的溫度裹挾著,眉目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整個人英俊又落拓。

林簡一愣,下意識開口,沒想到沈恪也在同一時間出了聲。

“剛回來?”

“吵醒你了?”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又同時收聲,很短暫的沉默過後,林簡搖了下頭,說:“沒有,正好起來了。”

“大過年的也不多睡一會兒,起這麼早乾嘛去啊!”宋秩應該是專程送沈恪回來,此時看見林簡忍不住打趣說。

林簡沒回他的話,隻是微微站直了身體,笑了一下,說:“宋叔叔,過年好。”

“……”宋秩就聽不得這個“叔”字,擺擺手,忙不迭地溜了。

沈恪換鞋進屋,笑著問:“怎麼總欺負我助理?”

“這算什麼欺負。”林簡說,“桉歲數來說,我叫叔都小了。”

沈恪失笑,徑直去洗手間洗了手,林簡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站在洗手間門口,蹙眉問:“你還要這樣忙多久?”

“過年這幾天應該會好一點。”沈恪抻出紙巾擦乾手,說,“公司放年假,職員都休息了,我自己也忙不出什麼花樣來。”

林簡“嗯”了一聲,又問:“晚上回老宅吃飯?”

“去吧。”沈恪從洗手間走出來,站在林簡麵前,微微垂下目光,“不過你不是初五一過就要返校了?寒假時間太短,這幾天可以不用都待在那邊,想乾什麼去就行了。”

林簡抿了下嘴角,沒吭聲。

畢竟他沒什麼想去的地方,也沒什麼特彆想去做的事,難得的空閒時光裡,他隻想像小時候一

() 樣,與沈恪一起窩在書房,把時間一點一點細細地消磨掉。()

沈恪昨晚應該是通宵工作,上午的時間還用來處理一些重要的零碎事宜,一直到了下午,才潦草地睡了三個多小時,然後帶著林簡一起回了老宅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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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舊曆一年的最後一天,沈家大宅如往年一樣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年夜飯在最大的中式餐廳進行,席間沈長謙給小輩派發紅包,林簡得到的永遠是最厚的那一封,艾嘉笑嘻嘻地湊過來打趣,要拿自己和他換,林簡笑著說好,結果紅包剛遞出去就被人半路截了胡。

沈恪指間夾著那封厚厚的燙金紅包,輕輕拍了一下艾嘉的腦門,語調有些散漫地說:“出息,你就這麼當小姑姑的?”

“可彆可彆!”艾嘉故作驚慌道,“一中林神的小姑姑那麼好當啊?我可不敢造次,而且我們早就說好了,各論各的輩分,是吧我林?”

林簡垂下眼睛,遮住一點笑意,隨著她的話附和道:“嗯,艾嘉姐說得有道理。”

剛說完,懷裡就多了一樣東西——沈恪徑直將紅包拋到他手上,笑道:“那就更不跟她換了,多大的姑娘了還搶弟弟的紅包,給自己攢嫁妝呢?”

“姨夫,姨媽,你們管不管!”艾嘉先是一愣,而後雙頰迅速染紅,“表哥欺負人!”

沈長謙笑嗬嗬地看著小輩胡鬨,叢婉側身拍了一下沈恪的肩膀,嗔怪道:“過了今天就又大一歲了,怎麼還這麼沒個正型。”

沈恪但笑不語,照單全收。

林簡聽者有心,心裡忽然就動了一下。

沈家沒有守歲的習慣,畢竟沈長謙的身體情況不允許熬夜,等吃過了年夜飯,眾人又陪著沈長謙聊天消食,再晚一點,留宿在沈宅的就各自回房休息或者繼續彆的娛樂項目了。

沈長謙看出沈恪臉色中的疲態,本想留他們在大宅住一晚,但沈恪想了想,仍是帶著林簡回了家。

回程路上,林簡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繽紛喜紅從眼底快速掠過,回憶著沈恪拒絕沈長謙的理由,心底一片無法言說的酸軟。

沈恪說:“不了,還是回我那裡吧,最近新添的毛病,怕換了床睡不著。”

可那是沈恪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家,現在主樓三層他原來的臥室還保留著原樣,傭人定時上樓打掃,他怎麼會住不習慣。

他是怕林簡不習慣而已。

車子直接駛入院中車庫,兩人攜著一身寒氣進了屋,時間還不到十點。

林簡回房間洗漱衝澡,走出臥室的時候,就見沈恪已經在沙發上坐下,手邊放著一杯熱牛奶和一杯溫水,中廳沒有開頂燈,隻亮著壁燈,暖黃色的燈光柔和了沈恪側臉的輪廓,給人一種近乎溫柔的錯覺。

林簡眼皮跳了跳,走到他身邊坐下,端起那杯牛奶抿了一口。

沈恪放下投影幕布,餘光瞥了林簡一眼,很輕地笑了一下,說:“嗯,挺自覺。”

這個時段所有的電視台統一播放春晚,兩個人各自端著

() 自己的杯子,與全國人民調頻一致,同喜同樂。

看了大概兩三個節目,兩人忍不住開始默契一致地懷疑起自己的笑點和審美來。

沈恪皺了下眉,輕咳一聲,用下巴示意一下正在播放的小品,問:“……好笑嗎?”

“……”林簡頗為無語地歎了口氣,波瀾不驚地回答說:“我覺得你會問這種問題比較好笑。”

沈恪很輕地挑了一下眉,心安理得地說:“那就行了,看來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說完隔兩秒,就聽見旁邊林簡不算明顯的笑聲。

屋外寒風即將送來新的一年,他們兩個人宛如歸巢的倦鳥,偏安一隅,獨享這份靜謐時光。

轉到下一個歌舞類節目,林簡忽然想到什麼,直起身看向沈恪。

察覺到他的目光,沈恪轉過頭,問:“怎麼?”

林簡皺了下眉,忽然問:“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果然,沈恪非常意外地愣了一下,隔幾秒,才說:“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林簡不回答,就用一種“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以及“我現在已經洞穿一切”的眼神看著他。

少年人的眼神太過直白純粹,沈恪扛了兩秒……發現確實扛不住後,隻得妥協,笑著搖了搖頭,說:“好吧,被發現了,確實是今天。”

他出生在一年中最冷也是最晚的那個時間點上,舊曆年的最後一天,這天過後便是一年新朝霞。

林簡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這麼多年,你一次都不提?”

沈恪失笑,本想抬手揉一下他的發頂,但忽然想到眼前的少年早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安靜的小奶團子,這樣的舉動恐怕會引起自尊心極強的少年人的反感,於是歎了口氣,又默默收回手,隻是說:“你以為,為什麼沈家會有從年三十一直到初五都聚在大宅的習俗?”

林簡思考他話中深意,反應過來後,微微睜大了眼睛。

怪不得,他從前總以為是沈長謙夫婦喜愛熱鬨團圓,所以約定俗成沈氏一族每年必須有此一聚,眼下才明白,並非如此——隻是因為沈恪從小不愛過生日,也不喜歡彆人打著為他過生日的由頭弄出過大的陣仗,所以沈長謙夫婦才想出這樣一個辦法,借著新年團聚的理由,嘉瑞初歲,共襄盛舉,實際上隻是為獨子慶生。

林簡眼中的震驚久散不去——

就是這樣一個不喜歡麻煩,不喜歡過生日的人,卻從未落下過林簡的每一個生日。

“你……”林簡深深喘了口氣,忽然起身,嗓音微啞地說:“你等我一下。”

他疾步跑回房間,打開書架最底層的那個抽屜,拿出那個棕色的文件盒,裡麵裝的都是這些年沈恪簽過字的成績單,最裡麵的夾層裡,是那個他一年前就準備好,但沒來得及、也再沒勇氣送出去的五色馬平安福。

五色馬被保管收藏得很好,編織的彩繩一點都沒有褪色磨損,林簡想了想,最終將它握在掌心,跑回客廳。

沈恪見他去而複返,手裡緊緊地握著什麼,不由揚眉打趣道:“怎麼,要送我生日禮物?”

他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林簡目光凝定,看著他緩而慢地點了下頭。

少年人的表情太過認真,沈恪不由坐直了身體,試探道:“……是什麼?”

修長勁瘦的五指張開,沈恪低頭看去,眸光輕晃。

“這是……”

“五色馬,保平安。”林簡說,“還沒過十二點,所以還來得及——不斷線,不動剪,這一輩子,不求你事事如意,但求你平安順遂。”

少年的心意如水中璞玉,澄淨純透,又若翠屏青山,重若千鈞。

“謝謝,我記住了。”許久過後,沈恪從他掌心拿過那枚平安符,沒問林簡是什麼時候準備的,也沒問為什麼之前不給他,隻是低聲說——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和祝福。”

少年心如鼓擂,上一秒被沈恪指尖劃過的掌心泌起一片微潮,他垂下手臂,收緊五指,握掌成拳。

留一句未竟之言,在心底說給他聽——

而我會待在你身邊,作陪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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