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到底是哪兒?”
牟虎也被他給整迷糊了,
“少爺……這……這不是在家裡麼?您睡糊塗了?”
“家裡……哪個家裡?”
“牟府啊!”
“那……你又誰?”
“小的……小的是牟虎啊!”
“那……我又是誰?”
“少爺……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牟虎有些被嚇到了,轉頭衝著門外叫道,
“哥……哥……你快來呀!少爺這是怎麼了?”
外頭立著的牟龍本就支棱著耳朵聽著裡頭的動靜,聞言忙跑了進來,床上的人見了他,便招手道,
“牟龍你來,你告訴本少爺,這是何處,這又是哪一年,我又是誰呀?”
自己這兩個貼身的小廝,老大性子沉穩少言寡語,老二性子急躁行事毛躁,有好玩兒的帶著牟虎,要辦事兒卻是要牟龍才最穩妥!
果然,牟龍看了一眼一臉驚慌的兄弟,不慌不忙道,
“少爺,這是京城鹿兒巷牟府,您是家裡八少爺牟彪,今年乃是弘治十五年十月十九……”
“弘治十五年十月十九……鹿兒巷……八少爺……”
牟彪喃喃的念著,看了看麵前一麵稚氣未脫的兩個小廝,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小了許多的雙手,突然一掀被子跳下床,光著腳丫子去牆角放著的衣鏡前一照,果然見著一個長的敦敦實實的小子,臉又圓又胖,還有一個小肚子,一雙眼倒是黑亮亮的,他比劃了一下身高,與鏡子裡的壯小子相互瞪著眼,口裡喃喃道,
“弘治十五年十月十九……”
我這……我這睡一覺怎得就回到十歲那年了?
十月十九……
他記起來了,十五那日他因為氣走了教書的彭先生,便挨了自家親老子,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的一頓打,這幾日正在院子裡養傷呢,想到這處,他伸手在自己屁股上麵摸了一把,果然還隱隱作痛,當下扯了褲子扭身往下那麼一看,兩個黝黑的屁股蛋上頭,還殘留著幾道淺淺的紅痕,那是自家老子用鞭子抽的!
牟彪一臉不可思議的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兩個小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似哭又似笑的表情,
“老子的征北招討大將軍就這麼沒了?”
牟龍與牟虎聞言麵麵相覷,牟虎湊過來小聲問道,
“少爺,您這是夢還沒醒呢?”
牟彪瞪了他一眼,抬腿給了他一腳,自己卻捂著腦袋又鑽回床上去,用被子把腦袋那麼一捂,
“你們……都給本少爺滾出去,誰也彆來煩我!”
二人平日與他打鬨慣了,知曉他脾氣,曉得他這副模樣就是真有煩心事兒了,還是彆惹為妙,若是真惹惱了少爺,那可就不是挨一腳的事兒了!
二人忙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牟彪聽得房門關上之聲,這才掀了被子露出腦袋,又跳下床跑到了衣鏡前頭,看著裡頭小了好幾號的壯小子,口中自言自語道,
“老子這是前頭出京時,宰三牲祭天地時不誠心麼,怎得好好的陣前大將軍沒做幾日,老天爺就把老子給弄回來了?”
弘治十五年的事,他可是記得清楚,因為氣走了彭先生挨了自家老子一頓打,之後便一直在家中休養,卻是過了年便被送進了承聖書院裡,遇到了韓先生,在她的教導之下發奮讀書練武,十八歲那年做了一個武狀元,先是在京營裡任了小小的職位,之後憑著一身好武藝,又自家老子撐腰一路做到了正四品的上騎都尉領了神機營提督一職,那時節他才二十六歲,之後又被一心雪恥,勵精圖治的正德帝點了征北招討大將軍,領了京營及各地提調的二十萬精兵,去往塞北前線,要報當年木土堡之仇,橫掃北邊草原,將那幫子蒙人、韃靼、瓦刺全數攆回他們姥姥肚子裡去!
他這廂正在摩拳擦掌,躊躇滿誌誓要掙一份天大的功勞回來,蔭庇子孫後代呢,怎得就在營帳睡了一覺,威風凜凜的大將軍沒了,手下二十萬精兵沒了,竟是變回了十歲的時候!
“啊……”
牟彪一拳頭打在了銅鏡之上,半人高的銅鏡咣當一聲翻到了地上,外頭的兩個小廝聽見了,忙問道,
“少爺!少爺……怎麼了?”
牟彪怒道,
“你們都彆進來!”
兩個小廝在外頭聽了都是麵麵相覷,牟虎滿是擔憂的問道,
“哥,少爺這是怎麼了……可是一時魘著了,不如去稟報五姨娘吧?”
牟龍聽著裡頭乒乒乓乓的聲音,也是不由眉頭皺成了疙瘩,想了想對自家兄弟道,
“你去……”
牟虎極是不滿,
“又是我?”
牟龍一翻白眼應道,
“少爺現下正發著火呢,待會兒要是把裡頭東西砸完了,跑到外頭來砸,你頂著麼?”
牟虎聞言立時又沒了聲兒,他們是自小跟著少爺練拳腳功夫的,親哥練得比少爺還好,自己卻是連少爺都打不過,待會兒少爺要是氣沒處撒,出來揍人出氣……
他揣度了自家的本事之後,隻得垂頭喪氣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