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野豬衝過來的時候,小乖寶最緊著小八了,那麼小一孩子,居然張著小手擋在哥哥的麵前。”
“謝謝小九。”吳梅轉身過去摸摸雲小九的小腦袋瓜。
雲小九黑水水的大眼睛眨了眨,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姐姐保護弟弟。”
雲小八捍衛自己作為哥哥最後的尊嚴:“妹妹,妹妹,妹妹……”
吵耳朵,吳梅突然嫌棄,不會說話的時候,好像更乖。
“老四媳婦,晚上大夥一塊吃野豬肉,等下來灶房幫下忙吧。”雲老太抱起雲小九往外走,“奶帶小乖寶去看殺大肥豬。”
彆人家的孩子有的,他們家小乖寶也要有,隻是雲老太自己都沒想到實現得這麼快。
雲小九露出自己的小門牙,迫不及待地喊話:“奶,吃肉肉,小九要吃肉肉。”
“你呀,小饞貓。”雲老太無奈地搖頭。
到門口,吳梅喊住雲老太,“媽,小九一周歲的新衣,我幫她做吧。”
不管老太太剛才有沒有誇張,她都應該表示一下心意。
雲老太看吳梅一眼,沒多說什麼,隻道了一個字好。
下午四點多,雲小九在讀小學的三個哥哥回來,一進院子看到雲國富燙豬毛,雲林丟了書包撲過去,“四叔,快把豬撈起來,你看都燙糊了。”
逗得在場所有人哈哈大笑。
雲老太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恨鐵不成鋼道:“沒見識的東西,這是野豬。”
雲林這才注意到野豬露在外麵的兩顆大獠牙,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奶,我不是沒見過嘛。”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我看你就是沒好好讀書,”家裡七個孫子,也就老二雲俊是讀書的那塊料,其他幾個都是去學校混日子的,雲老太隻得歎氣,“今天周五,晚些去東屋把你大哥和四哥叫過來吃飯。”
雲林噢了一聲,問:“姑姑和姑父呢?”
“姑父一塊喊上,至於雲國霞,你就彆喊了,”雲老太沒好氣,“不來我老婆子多吃點。”
白撿的野豬肉,雲國霞哪兒不來吃的道理,就算沒叫她,她也跑得比誰都快。
雲傑和雲俊馬上要升高中了,課業忙,一回家就去屋裡寫作業,其他幾個小子就在院子裡亂轉悠,雲林背著雲小九站在石板前麵,望著已經拔完毛還是黑乎乎的大野豬,兄妹兩個非常有默契地流著口水。
雲國富殺過不少過年豬,開腸破肚自然不在話下,將冒著熱氣的內臟取出後,翻出豬尿脬割下來。
提拎在手裡,雲家幾個小子嗷嗷叫你爭我搶,雲國富往雲林背上的雲小九看去,“小九玩皮球嗎?”
雲小九呆頭呆腦,聽不太懂,明明是豬尿脬,四叔為什麼說是皮球呢?
小侄女一臉懵懵的樣子,萌得雲國富心都化了,忙將豬尿脬洗乾淨,吹脹打上結,再次遞給雲小九。
雲小九都驚呆了,四叔就像會魔法一樣,一個轉身就把臟兮兮的豬尿脬真的變成了大皮球,張開小手稀罕地一把抱住,大皮球還帶著點餘溫。
雲國富把豬尿脬給了雲小九,雲家幾個哥哥立馬就老實了,誰也不敢搶妹妹手裡的東西。
雲小九蹬著小短腿從雲林背上下來,哥哥們圍上去輕聲細語地哄道:“妹妹,哥哥陪你玩皮球好不好?”
雲小九站在最中間,大皮球過大,她抱著老費勁兒了,頭上的小揪揪一顫一顫,“我們玩皮球,哥哥不能打架,要乖~”
“哥哥最乖了,哥哥最聽話了。”平時皮得跟猢猻轉世的幾個混世魔王,在雲小九麵前乖得就像鵪鶉。
吳梅在灶房炒菜,謝萍幫著打下手,雲老太得空出來,端了一碗肉沫蛋羹,笑眯眯地招呼雲小九:“小乖寶,快來奶這兒吃肉肉咯。”
一聽到有肉吃,雲小九眼睛一下就亮了,將皮球塞給雲林,“哥哥,你們玩。”
小短腿倒騰得飛快,噔噔噔地奔向雲老太。
雲老太把人接住,心疼地哎呦兩聲,“奶的小乖寶小心點,要是摔著怎麼辦?”
雲小九兩隻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肉沫蛋羹,迫不及待地搓著小手,“奶,吃肉肉,小九吃肉肉。”
雲老太將人抱到小板凳上坐好,用小勺子挖了一口遞過去,金黃細嫩的蛋羹,帶一點點肉沫,油而不膩,看起來就很好吃。
雲小九一口含住小勺子,用舌頭將蛋羹卷入嘴裡,蛋羹滑滑嫩嫩,根本用不著牙齒,輕輕一抿就碎了。
“好吃!”吃得太急,雲小九還沒嘗出個什麼味兒,蛋羹連帶肉沫就吞進了肚子,著急地又張開小嘴,“奶,還要。”
“不著急,慢慢吃。”隻要孫女吃得高興,雲老太就跟著高興。
雲家幾個哥哥沒有肉沫蛋羹吃,也不跟雲老太鬨,更不會跟雲小九搶,滿院子地瘋跑著踢豬尿脬,一會兒撞倒了掃帚,一會兒踩折了竹條,雲老太心情好,沒空罵他們。
熱鬨和諧,頗有幾分過年氛圍,隻有雲國霞黑著一張臉,跟誰欠她錢似的:“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餓死鬼投胎樣兒,總有一天雲家要給賠錢貨吃沒了。”
雲老太勤儉持家慣了,甚至可以說摳摳搜搜,嫁來花溪村大幾十年了,從沒請過外人吃飯。
今天是破天荒頭一次,吃完飯,還給幫忙抬豬的鄉親每個人割了一斤的野豬肉帶回家,就當給寶貝孫女積德了。
雲國霞看到每個人拎一斤野豬肉,肉疼得跟割了她身上的肉一樣,“媽,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要回去了。”
雲老太沒理她。
雲國霞重複一邊,這次故意強調“回去”兩個字,就望著老太太也能送他們一些野豬肉。
雲老太當然聽得懂,隻不過裝糊塗罷了,“回去就回去唄,還要老婆子我送你?”
“不是,媽……”雲國霞沉不住氣,“怎麼說雲傑雲偉都是你孫子,你難道不應該表示表示嗎?”
“表示什麼?”雲老太冷笑一聲,“我不是把人喊過來吃肉了嗎?說到底你還是沾了倆孩子的光。”
要不是看在乖孫子和好女婿的麵子,就雲國霞那吃裡扒外的德行,雲老太把人分出去還能跟她往來,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媽,外人都割了一斤肉,我們還是雲家人,怎麼也得四姐弟平分吧?”雲國霞果然在做春秋大夢。
兩百多斤的成年野豬,殺完,淨肉至少有兩百斤,晚上吃了一些,再加上送出去的幾斤,滿打滿算也還剩一百八十斤。
“四姐弟你們平分?”雲老太沒有直接開罵,而是又問:“老婆子算數不好,你覺得自己能分多少斤?”
“一百八十斤淨肉,我們四姐弟
平分的話,”雲國霞腦子轉得飛快,“我是老大,那就五十斤好了。”
“誰得三十斤呢?”
“當然是三房,他們家不是少了一個人嘛,”雲國霞小算盤打得精細,也是無情無義,但她一點察覺都沒有,甚至覺得理所當然,還有點驕傲,“吳梅,謝萍,你們說是吧?”
坐在角落裡的吳梅和謝萍不敢吱聲,默默地把臉轉向了另一邊。
還在桌上喝酒的三兄弟也當什麼都沒聽到,隻是雲國富和雲國盛不約而同地站起身要給曾衛東倒酒,姐夫,這些年辛苦了。
“是吧?是你個大頭鬼!”雲老太抄起腳邊的小板凳氣急敗壞地往雲國霞身上砸,“看你一天到晚吃的也是大米飯,怎麼張嘴就放屁!?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婆子我苛責你,從小一把屎一把屁地給你喂大!”
雲國霞原地跳出兩米,小板凳哐一聲摔門框上,力道之大,擱人身上還不得給砸吐出血了,雲國霞心有餘悸地拍了兩下心口,“媽,說話乾嘛這麼難聽?”
“你不招我,我能罵你?!年前就分家了,你還想分我的肉,回家做夢去吧!”雲老太冷她一眼。
“那麼多肉,留家裡根本吃不完,還不如幾家分了,”雲國霞一臉討好,“再說拿回去還不是給你孫子吃。”
“你娘什麼時候成我孫子了?”雲老太還不知道雲國霞,真要給她分到肉,肯定一轉頭就送回娘家,雲傑雲偉一點肉渣都吃不到,還不如把肉留在本家,以後悄悄喊倆孩子過來吃,“雲國霞,這肉你一斤彆想拿回去,哪兒涼快呆哪兒去!”
老妖婆死犟脾氣,雲國霞一個人撬不動,橫眉怒眼地瞪向曾衛東,“孩子他爸你倒是說句話呀!”
曾衛東抿了一口白酒,皺著眉頭,“不想說,你要是說夠了,就趕緊回家去。”
雲國霞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小板凳,氣衝衝地走了,出了院子,又扯著嗓子罵幾句,像是遭了天大的委屈。
“瞧她那樣,煩人。”雲老太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有孫子和女婿夾在中間,她也為難,但長久以往下去也不是辦法,老太太琢磨著要不讓女婿跟雲國霞離了算了,將白眼狼徹底趕出雲家,滾回自己娘家去。
“媽,剩下的那些豬肉怎麼辦?都熏了嗎?”謝萍跟雲國霞不一樣,她完全沒想分肉,隻是站在老太太立場考慮,不熏成臘肉可放不了多久。
雲老太思忖片刻,道:“六十斤熏成臘肉,一家分二十斤,其他的拿去鎮上賣了,至於賣來的錢就由我保管,你們有意見嗎?”
曾衛東三兄弟搖頭,“您打來的野豬,當然您說了算。”
白白得了二十斤臘肉吃,吳梅跟謝萍知道見好就收,不會像雲國霞那樣貪得無厭。
三月豬肉行情雖然沒過年好,但野豬要比家豬金貴,肉質也更好吃一些,自然也好賣得多,一百多斤的淨肉半天就收攤了。
晚上,雲老太去三房找葉建珍,關上門塞錢:“做生意花錢,這些你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我那裡還有。”
好幾張大團結,葉建珍哪兒敢收,忙往外推,“媽,你這是乾什麼?我怎麼能要您的錢?”
“做生意的事情,我雖然不大懂,但聽總聽人說過,一開始要花不少錢,這個你騙不了我。”
“我這幾個月賺了不少……”
“我知道你賺了錢,”雲老太拉住葉建珍的手,“之前你還我那五十塊,本來打算買小豬仔,沒想到運氣就是這麼好,撿了三隻小野豬回來,那五十塊不就省下了嘛,還有昨兒個賣了那麼多錢,放家裡存著也是存著,又不能生出更多來,還不如拿給你做生意。”
寶貝孫女跟野豬的事情,雲老太不打算告訴葉建珍,倒也不是怕兒媳婦做出什麼,隻是不想她跟著擔心罷了。
“那這樣好了,就當媽投資我生意,每個月我給您分紅。”葉建珍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雲老太殺野豬,但這些天村裡都在議論老太太多厲害多危險,所以這些錢可以說是老太太用命換來的,她怎麼好意思白拿?
“也行,就當我投資吧。”雲老太沒想分多少紅,就想家裡人越過越好,尤其是葉建珍,隻有這樣,她的小乖寶以後才能想吃啥就吃啥,這麼說來她確實有點偏心了。
聊完生意的事情,雲老太說起自己這兩天一直在想的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她想要曾衛東跟雲國霞離婚。
葉建珍一點不意外,“大姐這些年的確太向著他們娘家了,尤其是分家以後,更是變本加厲,都快把家裡搬空了,再這樣下去造孽的還是姐夫和雲偉雲傑,隻是……”
“你想說衛東還念及舊情不肯離婚?”雲老太說,“這個你就放心吧,從雲國霞給小乖寶喝生水那件事後,衛東就對雲國霞徹底失望了,現在之所以還湊合過著,就是因為兩個孩子,雲國霞完全不顧及倆孩子,衛東遲早得跟她離,我隻是擔心雲國霞打死不肯離,要不把人綁去民政局簽字?”
葉建珍被雲老太逗笑,“媽,把人綁去簽字肯定不行,到時候姐夫還落不到好,我覺得吧,既然大姐那麼聽她娘的話,這事兒就讓她娘家出麵好了。”
雲老太連連搖頭,“她娘能出麵才有鬼呢!她們不就是看衛東老實好欺負,一家子才像螞蟥一樣吸他身上嗎?”
“我這幾個月打零工聽說不少關於他們張家的事兒,回頭問問姐夫,如果都是真的,我倒是有個好法子。”
“什麼事兒?你先說給我聽聽。”雲老太好奇。
葉建珍剛要說,屋外響起乒乒乓乓的打罵聲。
“雲偉,你給我過來!還當這兒自己家呢?老太婆就沒認過你這個孫子,趕緊給我滾回家去!”雲國霞母夜叉附身,兩手叉腰地站在院門口,破口大罵,“你媽我托了多少關係才給你找到活兒,你不去賺錢非要讀那個什麼破書?你當自己文曲星轉世,你是那塊料嗎?浪費老娘的錢。”
在屋裡玩耍的雲小九幾個跑出來,看到坐在堂屋門檻上的雲偉,都給嚇了一大跳。
他們的大哥哥平時不愛說話,在弟弟妹妹們心裡威嚴十足,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狼狽。
臉上鮮紅的五根手指印,左右對稱,衣服也被扯爛了,脖子和手臂好幾道抓痕,觸目驚心。
“大哥哥!”雲小九最先反應過來,衝過去護在雲偉前麵,兩隻小手張開到最大,昂著小臉問雲國霞,“姑姑為什麼打人?”
“他是我兒子,我想打就打,關你個黃毛丫頭什麼事兒?”雲國霞吼她。
“小偉還是我孫子,你沒事打他乾嘛?”雲老太從三房出來,將坐在門檻上的雲偉拉起來,左右看了兩眼,心疼壞了,“雲國霞,你發什麼瘋?下手這麼狠,你乾脆把人打死算了!老婆子也好送你去坐牢!”
“家都分了,你管我,”雲國霞嘴上叫囂,卻也不敢進雲家的院子,就怕他們人多把她摁地上打,“兔崽子不氣我,我能動手嗎?”
吳梅拿了
紅藥水給雲偉擦,雲小九和雲小八一邊一個,對著他們大哥哥的臉呼呼吹氣。
“大姐,今天不是星期二嗎?雲偉怎麼回家了?”吳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