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淵:“……你難道不是?”
“其實我還真不是。”謝南嘉正色道,“我和你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你自己早就明白的道理,隻是你沒察覺或者在自欺欺人,你們玉澤國不是奉行狼性政權嗎,骨肉相殘都是被允許的,既然如此,你何不先下手為強?為什麼非要把我拱手讓給你爹,然後等到若乾年後他風燭殘年再把位子讓給你,或者你殺死眾兄弟奪得王位,到那時,我恐怕也是老太婆了,你不會後悔嗎,不會遺憾嗎?”
慕淵被她一番長篇大論繞暈了頭,半天沒轉過彎來,她的話仿佛帶著一種魔力,激得他熱血沸騰,一顆心在胸腔裡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膛而出。
“如果我那樣做了,你真的願意跟著我嗎?”他迫切地問,“你又在誆我對不對?”
謝南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如果我注定逃不脫,自然要為自己挑個年輕力壯的,誰願意跟一個糟老頭子呢?”
慕淵那雙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眼仁閃爍著光芒。
“你放心,我奪不奪位,都不會把你讓給彆人的。”他鄭重地保證。
謝南嘉開心地笑了,笑得眉眼彎彎:“那麼,你能不能讓我去摸一下城牆?”
“不能。”慕淵的回答斬釘截鐵,“我還沒有失去理智。”
謝南嘉:“……”
這人還真是不好對付,看似很容易被蠱惑,實則內心有自己的底線,並且能始終控製自己不越過那個底線。
“你為什麼非要摸一摸城牆?”慕淵問道。
“因為……”
謝南嘉話剛出口,外麵突然響起一聲馬嘶,緊接著馬車猛地向前傾倒,她的身體失去平衡,頭重重撞向車壁。
緊急關頭,慕淵伸手一撈,將她拽進自己懷裡,捂住她的頭縱身向上躍起,直接衝破車頂飛了出去。
謝南嘉眼前一片漆黑,隻聽到幾聲慘叫,隨即就是兵器出鞘的聲響,和行人奔走逃命的呼喊。
慕淵將她整個騰空攬在懷裡,高聲喊道:“你們要找的人在我手上,不想讓她死,就速速退開!”
謝南嘉貼在慕淵胸口,感覺他的胸腔像一張牛皮鼓,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周圍陷入短暫的安靜,慕淵在車頂站穩,將謝南嘉轉了個身,讓她的背貼在自己懷裡,用一把短刀抵在她脖子上。
謝南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原來是程誌業帶著一隊人馬攔在了幽雲關前。
那隊人大約二百人左右,看起來年紀稍稍偏大,個個身強體壯,模樣凶悍,每人都身背弓箭,手持彎刀,一看就是殺敵無數的老兵。
謝南嘉很快就想到傳聞中趙靖玉私養的退役兵,看這架勢,應該就是他們了。
不過,她沒想到趙靖玉會讓程誌業做了他們的領隊,更沒想到,最先找到自己的竟然是程誌業。
“程小公子!”她歡喜地衝程誌業揮手,似乎忘了自己是站在搖搖晃晃的馬車頂上,脖子上還架著利刃。
“袖兒姑娘!”程誌業大聲回應她,“你彆怕,我會救你回去的。”
慕淵被無視,發出一聲冷哼。
“二公子呢?”謝南嘉問道。
“二公子隨後就到,是他傳信讓我在這裡攔截你們的。”程誌業道。
謝南嘉內心止不住地雀躍起來。
“南風公子呢?”她又問。
“南風公子和武安大將軍回去調兵了。”程誌業道。
“那你們還有誰來了?”
“還有皇甫,周雲成,皇甫馬上就到,周雲成出發的晚,要晚一些才到。”程誌業詳細作答。
兩人有來有往的,仿佛田間勞動的男女在對唱山歌,儼然不把慕淵和他的侍衛放在眼裡。
慕淵大為光火,怒吼道:“你們說夠了沒有,真當我不敢殺人嗎?”
“你殺一個試試!”程誌業嗤聲道,“袖兒姑娘可是你和你的玉澤國唯一的籌碼,殺了她,你們就等著滅國吧!”
“……”慕淵氣得說不出話來。
謝南嘉不禁有點同情他,勸道:“他說的確實是實情,現在你還真有點騎虎難下,但這不能全怪你,要怪就怪你父王,是他的野心害了你,你若現在收手悔過,等武安大將軍調兵過來之後,我可以說服他幫你把你父王打跑,將王位奪下來送給你,怎麼樣?”
慕淵:“……”
這時,後麵有馬蹄踏踏的聲音傳來,又一隊人馬隨著滾滾煙塵出現在人們的視野。
到了近前,謝南嘉才看清帶隊的人是皇甫。
“皇甫,皇甫……”她開心地招呼。
皇甫看到她被慕淵挾持,脖子上還架著刀,嚇了一跳,忙大聲問道:“袖兒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我很好,二公子呢?”謝南嘉問。
“二公子在後麵,快到了。”皇甫回答。
慕淵又忍不住想發火。
謝南嘉搶在他前麵說道:“你看,前有攔截,後有追兵,城樓上還有一排弓箭手,你除了投降還能怎樣?”
“誰說我隻能投降?”慕淵氣哼哼說道,衝自己手下大喊,“把人帶上來!”
眾人都是一愣,緊接著就看到慕淵的侍衛從隊伍中押出一個身量嬌小的隨從打扮的少年。
少年似乎神智不清,被反剪著雙手,嘴裡還塞著布團,到了近前,侍衛扯掉布團,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少年被打醒,睜開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突然看到了騎在馬上的程誌業,立時大叫起來:“程小公子,救我!”
程誌業心裡咯噔一下,隨即變了臉色:“你是雲舒?”
“是我,是我,快救救我,救救我!”雲舒激動大喊。
程誌業握緊腰刀,下意識看向謝南嘉。
謝南嘉也驚呆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慕淵居然把雲舒也擄了來,並且這些天來一直都藏在隊伍中和她一路同行。
怪不得慕淵一點都不害怕,原來是留了後手。
“我是不敢殺袖兒姑娘。”慕淵冷笑著對程誌業說道,“但我敢殺她,你信不信?”
程誌業吞了下口水,沒有說話。
“你太卑鄙了。”謝南嘉忍不住罵了慕淵一句。
“兩軍對陣,難道還要相敬如賓不成?”慕淵不以為然,嗬嗬笑道:“怎麼樣,你未婚夫的未婚妻,你想她死還是想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