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嘉回到王府後,有些心緒不寧,打發了趙靖玉,悶悶不樂地歪在榻上想心事。
其實那天在議事堂,她也曾有過類似的感覺,隻是當時人太多,吵吵嚷嚷的,她沒辦法集中精神思考,後麵接二連三的反轉,她也就稀裡糊塗地丟開了。
現在想想,她那天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還隱約想到她和趙靖玉宋淮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如果依照方才趙靖玉的意思,那麼被利用的就隻有她和趙靖玉,沒有宋淮。
因為宋淮就是利用他們的那個人!
想到這裡,她猛地坐了起來,心頭仿佛爬滿了螞蟻,抓撓得難受。
越聰明的人越討厭被人騙,這會讓他們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謝南嘉現在不光是感到侮辱,還有憤怒,失望,心痛,感覺自己一腔赤誠喂了狗。
倘若這一切是真的,宋淮的手段真是太高明了。
南召王妃說王府的每個人都有一張假麵,毫無疑問,宋淮就是那個和假麵融為一體的人。
他就像一頭蟄伏的獸,冷靜,隱忍,善於偽裝,耐得住寂寞,,忍得了恥辱,靜靜地潛伏在黑暗裡,等天時,等地利,等對手露出破綻,他便伺機而動,一招絕殺。
他不光是利用了她和趙靖玉,還利用了南召王,寧夫人,甚至南召王妃,宋湛宋澤,宋美薇,宋美櫻,吳夫人,每一個人都可以算作他的棋子,他們的每一步對他都是致命的危險,他卻成功地利用這些危險,抵達了他想到達的終點——王世子之位。
這種人真是太可怕了!
謝南嘉越想越後怕,大熱天驚出一身冷汗,儘管她尚不能完全確定自己這一番推理的正確性,還是認為應該儘快和趙靖玉溝通一下。
趙靖玉說話模棱兩可的,會不會早就知道了宋淮的真麵目,卻顧慮著她的感受,沒有告訴她?
她覺得肯定是,要不然他也不會說“你高興就好”這樣的話了。
她高興個屁!相較於被宋淮欺騙的難過,她更不喜歡被他欺騙,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
他發過誓的,以後無論大事小事都不會瞞著她,如果他敢言而無信,她一定要他好看!
她穿上鞋,整理好衣裳,迫不及待地去往趙靖玉的住處。
然而她並沒有見到趙靖玉,負責灑掃的下人說,趙二公子回來沒多久就出去了,至於去了哪裡,趙二公子沒說,隻交待說如果袖兒姑娘來找,就讓她乖乖回去等他。
謝南嘉直覺趙靖玉肯定對她隱瞞了不少東西,但眼下見不著人,她也沒辦法,隻好“乖乖”回去等著。
她慢慢往回走,鳳鳴殿處處繁花似錦,綠樹成蔭,那座掛著“清風徐來”匾額的竹樓,掩映在婆娑竹影之中,靜謐且安詳。
謝南嘉想起和宋淮趙靖玉在竹樓上開懷暢談的情景,不覺黯然傷神。
果然美好的事物是不能長久的,比如春花,比如美人,比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她走到竹樓前,想進去坐一坐,腳步抬起,又緩緩收回。
算了,還是不去了,那曾經的談笑風生,意氣相投,就讓它留在那裡好了。
她輕歎一聲,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還在街上接受民眾叩拜的宋淮,收到了一個令他不安的消息。
“屬下方才看到了趙二公子的貼身侍衛衛鈞。”一個侍衛馭馬來到他身旁,與他低聲耳語。
“衛鈞?”宋淮略遲疑,一時沒想起是誰。
“就是在西山圍場一直跟著趙二公子的那個,你還曾說過他一看就不好對付。”侍衛小聲提醒。
“是他?”宋淮猛地一怔,“他怎麼會來南召?”
趙靖玉來南召時一個侍衛都沒帶,謝南風是奉了武安大將軍之命來保護袖兒的,和趙靖玉沒有關係,似乎也不太親近。
現在,趙靖玉的貼身侍衛突然來了南召,並且沒有讓南召王府知曉,他們想乾什麼?
宋淮大略一想,便覺得事情不簡單,吩咐侍衛道:“你去查查衛鈞的落腳點,看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一共來了多少個人,來了之後有什麼異常舉動,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統統都要查清楚。”
“是!”侍衛領命而去。
宋淮定了定神,轉頭望了眼坐在輦車中的南召王。
輦車被華蓋儀仗遮擋,南召王的身影看不真切,前方又有民眾高呼世子萬福,他便轉回來,帶著笑向民眾揮手致意。
父王說過,謀大事者,要隱忍,謹慎,萬事藏於心而不表於情,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
他已經遵行了十幾年,並將一直遵行下去。
稍晚些的時候,趙靖玉回來,第一時間去見了謝南嘉。
“有件事,南風原本不讓我說的,但我答應過你,以後無論大事小事都不會瞞著你,所以,我現在要把這件事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趙靖玉正色道。
在他沒回來的時候,謝南嘉已經打好了腹稿要怎麼盤問他,被他這麼一說,心一下子亂了。
“這裡麵怎麼還有南風的事,你是不是怕我責怪你,就拉他進來做擋箭牌?”
“怎麼會?”趙靖玉道,“這回真不是我要騙你,我剛剛才知道,南風是帶著任務來的。”
“什麼任務?”謝南嘉心裡咯噔一下,“是你爹派給他的任務嗎,你爹還有沒有人性,他還是個孩子,他能做什麼?”
趙靖玉:“……”
好家夥,膽子夠大的,敢罵皇上沒人性,得虧你是我的人,不然你腦袋就沒了你知不知道?
“這個問題咱們稍後再談,我先把當前的事情告訴你。”他無奈道,對這個膽敢侮辱自己親爹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說吧!”
謝南嘉想著他要說的事肯定和宋淮有關,雖然還是很難過,但經過半天的緩衝,她已經勉強能夠接受,沒想到趙靖玉一開口,還是讓她大吃了一驚。
“那天在驚雲寺刺殺宋淮的人,實際上是宋淮自己安排的。”趙靖玉說道。
“不會吧,你怎麼知道的?”謝南嘉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那天其實一共活捉了五個人。“趙靖玉道,”南風瞞著宋淮讓人把其中一個沒死的當成死的處理了,而後連夜帶回客棧安置,現在,那個人已經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