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有些肉腐爛了,該剜掉還是得剜掉。”南召王說道,“本王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多年,如果今天不是你們相互攀咬,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都翻出來,本王仍然下不了決心處置你們,現在既然鬨到了這一步,本王也保不了你們,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都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還有,本王再強調一遍,本王雖貴為藩王駐守一方,也還是大周的子民,是替皇上鎮守邊疆的,隻有德才兼備之人才配接本王的班,心術不正的人,就算把手足兄弟全都殺了也得不到它!”
趙靖玉聞言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南召王後麵的強調明顯就是說給他聽的,意在向他表明自己對朝廷的忠心。
謝南嘉顯然也聽出來了,轉頭衝他笑了一下。
“王爺什麼意思,你是要剝奪湛兒的繼承權嗎?”南召王妃喊道。
“你覺得一個殘害手足的人配得上這個位子嗎?”南召王反問,抬手吩咐侍衛將兩對母子押走聽候發落。
眾人都屏住呼吸,紛紛往兩邊退開,眼睜睜看著四個主子被侍衛架著往外走。
寧夫人長出一口氣,終於挺直了她彎了十幾年的脊背。
這時,南召王妃突然回頭看向她,掙紮著喊道:“寧氏,你彆得意的太早了,彆打量我不知道,你親手給宋淮和袖兒姑娘下了藥,卻讓我女兒當你的替死鬼,你是不是以為你兒子睡了鳳命之女,就能魚躍龍門了,你做夢!”
這番話無疑於天降驚雷,炸得眾人暈頭轉向,寧夫人臉上瞬間血色儘褪,在眾人震驚的目光注視下,剛直起的腰又迅速佝僂回去。
謝南嘉坐了大半天,如今終於坐不住了,和趙靖玉一同站起身來。
“王爺,這是怎麼話說的?”趙靖玉冷著一張臉問道。
南召王尷尬不已,訕笑道:“興許是王妃心中不忿,胡言亂語的。”
“我沒有胡說,二公子不信可以去搜寧氏的房間,還有,阿蘭也是她害死的!”南召王妃喊道。
這下連宋淮都懵了,瞪大眼睛望著寧夫人:“娘,真的是你嗎?”
“不是我,不是我……”寧夫人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南召王妃掙開侍衛的手,跑回到寧夫人麵前:“寧氏,這麼多年,我真是小看你了,小小一包藥粉不但成全了自己的兒子,還順帶手打壓了我女兒和侄女,幸虧袖兒姑娘心誌堅強,不然還真叫你得逞了,我隻恨自己當時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害得美薇和盈盈吃了個啞巴虧,你好深的心機呀!”
“我沒有,不是我,你血口噴人!”寧夫人慘白著臉說道。
“不是你,那你敢不敢拿你兒子發個毒誓,你若敢發,我立馬跪下來給你陪不是,你敢嗎?”南召王妃咄咄相逼。
就在今天早上,她意外地在自己的梳妝台上發現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說宋淮和袖兒姑娘所中的毒其實跟陸盈盈沒有關係,真正的投毒人是寧夫人,阿蘭也是寧夫人滅的口。
剛看到信的時候,她問了身邊所有的丫頭,沒有一個人知道信是誰放在那的,想到有人能在自己的地盤來去自如,她頭皮一陣發麻,然而當她讀過信的內容,巨大的震驚便取代了恐懼。
正要傳寧夫人過去問話,下人來報,說南召王請她去議事堂。
因為暫時不能確定信上所說是真是假,她便想著等從議事堂回來再找寧夫人問話,隻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議事堂竟成了討伐她和兒子的戰場。
就在剛剛,她被侍衛帶走的時候,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寧夫人挺直腰背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那一瞬間,她突然就相信了信上所說的話,便脫口喊了那一嗓子。
反正她已經臉麵掃地,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彆想好。
現在看來,那封信是對的,因為寧夫人不敢接她的話,也不敢發誓,隻是重複著那一句話:“不是我,不是我……”
然而眾人都有自己的判斷,不會因為她說不是就相信她不是,這個王府裡最卑微最怯懦的女人,當真顛覆了所有人對她的印象。
王妃說得果然沒錯,這府裡每個人都是戴著假麵在過活,不到最後,誰也看不出誰的真麵目。
宋淮的臉越加生無可戀,木然看著自己的娘親,喃喃道:“為什麼連你都在算計我?”
寧夫人的眼淚奪眶而出。
“兒子,你要相信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宋淮難過地搖了搖頭:“如果我要什麼,我自己會爭取的,你根本不用為我做什麼,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交到兩個朋友,現在,你讓我怎麼去麵對他們?”
“娘錯了,娘對不住你……”寧夫人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麵對這烏七八糟的一家子,南召王想死的心都有了,為了給趙靖玉一個交待,隻能命侍衛連寧夫人一並帶走,而後遣散了眾人。
眾人仿佛看了一出曲折離奇的大戲,被王爺遣散之時,都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三三兩兩結伴離開了議事堂。
宋美櫻一直克製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止發瘋的嫡母把她也拉下水。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後,議事堂隻剩下南召王和宋淮,謝南嘉,趙靖玉四人,她才哭哭啼啼地跑過來抱住南召王的腿,懇求南召王饒了她的娘親和弟弟。
南召王當著宋淮三人的麵,自然不能應承她什麼,叫她不要多想,回自己院裡好好待著,至於怎麼處罰吳夫人和宋澤,不是她該操心的事。
宋美櫻隻好抽抽答答地走了。
南召王疲憊到了極點,向趙靖玉告了罪,說自己必須先回去休息,等休息好了會給趙靖玉一個滿意的答複。
趙靖玉也沒勉強他,任他去了。
議事堂隻剩下宋淮謝南嘉和趙靖玉。
宋淮的狀態比南召王也強不到哪兒去,蔫巴巴低垂著頭,不敢看謝南嘉和趙靖玉。
謝南嘉心裡積攢了一大堆的想法等著和趙靖玉交流,便勸宋淮也先回去休息休息再說。
宋淮無地自容地衝兩人作了個揖,邁著沉重的步伐蹣跚而去。
議事堂安靜下來,謝南嘉與趙靖玉對視一眼,大大地鬆了口氣:“看來,你送給王妃的匿名信,她已經收到了。”
趙靖玉之所以在她和宋淮回府的時候沒有及時出現,就是去給王妃送信了。
王妃之前一直沒有對寧夫人提出質疑,她和趙靖玉都以為王妃沒看到那封信,沒想到王妃居然在最後一刻爆發了。
寧夫人的反應已經充分證明了他們兩個的猜想,現在想想,慘遭所有人算計的宋淮真是可憐。
“幸好他親爹沒有算計他,不然他真活不下去了。”謝南嘉感慨道。
“話彆說的太早了,親爹也不一定靠譜的。”趙靖玉道,“比如我親爹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