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術,以各種姿勢呆立當場,整個大殿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宋景行如遭五雷轟頂,臉上血色瞬間褪去,片刻後,扯著嗓子衝張彥失控大喊:“還不快把供狀拿回來!”
“是是是……”張彥回過神,跌跌撞撞跑下台階,向大臣們跑去,“供狀呢,供狀在誰手裡,快交出來!”
眾臣生怕引火燒身,紛紛向周圍退散,不知被誰扔掉的供紙就靜靜地躺在地上。
張彥大喜,忙跑過去撿,不料卻有人搶先一步上前,將供狀搶了去。
“大膽……”張彥怒斥一聲抬起頭,想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蠢貨,待看清那人的臉之後,又硬生生收回了沒出口的臟話,兩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武安大將軍黑著一張臉,如怒目金剛般瞪視著他,渾身充滿了金戈鐵馬的蕭殺之氣,讓他不寒而栗。
“呼!”眾人不約而同地暗舒一口氣,有武安大將軍在前麵頂著,他們還怕什麼。
孟丞相腦袋嗡嗡作響,看看在龍椅上六神無主的太子,硬著頭皮上前打圓場:“大家不要驚慌,這事明顯就是魏王在信口開河,胡亂攀扯,要不然就是彆有用心之人偷換了供狀,想引起朝堂動.亂,大家不要被人騙了。”
“對對對,這事明顯就是個陰謀,主審官把這樣一份供狀呈上來,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和嫌疑,本官認為應該先把他抓起來審審!”監察禦史錢仁禮隨聲附和。
柴勝一聽不乾了:“錢仁禮,你算個什麼東西,竟敢誣陷於我,魏王是我親自審的,供狀也是我親自看過的,根本就不是現在這份,不然我敢拿來給太子殿下看嗎?”
“那你說說,原來那份呢?”錢仁禮問。
“我……”柴勝一時語塞,片刻後突然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剛才在來的路上有個小太監抱著一摞書撞了我一下,肯定是他把供狀調了包!”
“你們爭論這些有什麼意義,當務之急不是該問清楚是不是魏王殺了我兒子嗎?”東山王醒來,憤然打斷他們的對話。
“王爺痛失愛子我等能理解,但和皇儲血統相比,你這事當然要靠後的。”人群中有聲音說道。
“一派胡言!”宋景行騰地站起身來,額頭青筋暴起,“孤是父皇唯一的兒子,誰敢質疑孤的身份,孤就砍了他的腦袋!”
殿中一片寂靜。
宋景行剛喘了口氣,突然有聲音哭喊道:“皇上,皇上啊,你不過病了一場,你瞧瞧這朝堂都成什麼樣了,你嘔心瀝血經營的江山,就要落入他人之手了呀皇上……”
隨著這聲哭喊,大殿裡炸開了鍋,又有大臣振臂高呼道:“同僚們,這裡沒咱們說話的地兒,咱們就去乾德殿找皇上去,去慈寧宮找太後,咱們拚了這條老命,也要為皇上守住江山呀!”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十幾個老臣相攜著往殿外而去。
滿朝文武,除了孟氏一黨和中立派,也就剩下這麼十幾位,看著多少有點淒涼。
宋景行突然就平靜下來,既然大多數的人都還站在自己這邊,他還有什麼好慌的。
“來人,把那些擾亂朝堂的亂臣賊子給孤拿下!”他重新坐回龍椅,挺直腰杆發號施令。
殿外的侍衛應聲而動,手持腰刀將十幾位大臣攔住。
關鍵時刻,謝戰霆大步上前擋在大臣們前麵,探手一撈,不費吹灰之力便卸下了一名侍衛的腰刀。
“我看哪個敢動!”他橫刀怒目,聲如洪鐘,“本將勸你們先想清楚自己效忠的到底是誰,免得死了都不知道為誰死的!”
侍衛們迫於他的威嚴,不自覺地往兩邊退開。
十幾位大臣在謝戰霆的護衛下往殿外而去。
“等等我!”東山王大喊,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等等我!”小國公蘇賢也追了上去。
“還有我!”安逸之隨後跟上。
他的作用是鼓動中立派,中立派一看吏部尚書都開始站隊,自然不甘落後,也紛紛跟在他後麵去了。
大殿上呼啦啦走了一半的人,留下孟氏一黨麵麵相覷。
“孟丞相,太子殿下,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呀?”錢仁禮問道。
“急什麼,太子掌著大印,隻要皇上不醒,就還是咱們說了算,他們要去就讓他們去好了,那邊還有皇後娘娘頂著呢!”孟丞相道。
“可,那供狀被武安大將軍拿走了。”柴勝說道。
“供狀不是假的嗎,要來何用?”孟丞相道,“你現在趕緊回慎刑司,該怎麼做你自己明白。”
柴勝不禁打了個冷戰,丞相這是要讓他殺掉魏王,來個死無對證呀!
可他隻是個小小的司郎中,殺害皇室的罪責他怎麼擔得起,以丞相的無情和奸詐,萬一到最後把他推出來頂鍋,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還不快去!”孟丞相見他猶豫,厲聲道,“咱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船都開到江心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難道還指望能回頭嗎?”
柴勝咬咬牙,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然而他剛邁出一隻腳,大殿門突然嘩啦一下被人從外麵關上了。
“怎麼回事?”眾人驚呼著奔向門口,試圖把門拉開,但很快就麵露驚恐向後退開。
“怎麼了?”柴勝擠到前麵,趴在門縫往外看,悚然發現外麵布滿了弓箭手,一隻隻閃著寒光的箭頭齊刷刷對準著大門。
完了!柴勝兩腳一軟,跌坐在地上。
早知道他剛才就跟著安尚書和武安大將軍一起走了。
先前離開的那些大臣,此時已然到了乾德殿,齊刷刷跪在殿門外嚎啕大哭,哭皇上的龍體,哭大周的江山,哭奸臣當道,哭太子獨.裁,哭皇後不貞,玷汙皇室血脈,乾德殿往一時哭聲震天。
關在偏殿的孟皇後聽到大臣的哭訴,驚得魂飛魄散,直到這一刻,她才徹底明白,皇上壓根不像他說的那樣對太子寄予厚望情真意切,他分明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將孟氏一黨和魏王趕儘殺絕。
想必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隻是一直沒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這回正好借著鳳命之女的由頭,讓趙靖玉的身世浮出水麵,引發她和太子的危機感,從而擾亂他們的心神,使他們沉不住氣自露馬腳,順便把丞相和魏王也攪進這灘渾水裡。
不僅如此,他還用這一招輕而易舉地把站隊的大臣們區分開來,現在除去乾德殿外哭嚎的大臣,其餘都是誰的人,傻子都一目了然。
宋萬基,他好縝密的心機,好狠絕的手段!
大臣的哭嚎驚動了太後,太後坐著轎輦匆匆趕來,顧不上理會大臣們,先進殿去看皇上的情況。
宋萬基正靠在床頭聽司方正彙報外麵的事,聽聞太後過來,忙鑽進被窩裡躺下,閉上眼睛裝睡。
太後進來,在床頭的繡凳上坐下,屏退了左右,歎息著握住皇上露在外麵沒來得蓋上的手。
“彆裝了,哀家知道你沒睡。”
宋萬基隻好睜開了眼睛,訕笑道:“母後,你來啦?”
“你聽聽外麵哭得像屠宰場,我不來能行嗎?”太後沒好氣道,“你到底還要躺到什麼時候,再躺下去,怕是天都要塌了。”
“塌不了,母後放心吧!”宋萬基笑道。
“你呀!”太後無奈地點著他的額頭,“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可倒好,堂堂一國之君,把自己家的醜事敲鑼打鼓往外傳,你就不能悄沒聲息地處置了嗎?”
“悄沒聲息可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現在咱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取得了全麵勝利,還有比這更省事的嗎?”宋萬基嗬嗬笑道。
太後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計,就是說出去有點丟人。
“這麼損的招,到底是誰幫你想出來的?”
“還能有誰,你親孫子唄!”宋萬基道。
“……”太後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怪不得外麵對他評價那麼差,真是一肚子壞水。”
宋萬基哈哈大笑。
太後卻板起臉正色道:“彆的我都不管,隻一條,你無論如何都要放衡兒一條生路,他雖不是我親生,但從小養在我跟前,和親生的一樣,這回我為了幫你,不惜給他下套騙他,心裡真真像刀剜似的疼,你若要他的命,就把我的命也一並拿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