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被他唬住,其中一人帶他進了府。
沿曲徑回廊一路到了魏王的書房,守衛正要稟報,書房裡傳出一聲女子的嚶嚀。
守衛及時咽回到了嘴邊的話,尷尬地看著孟丞相,悄聲道:“丞相要不去花廳略等片刻?”
孟丞相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灰,不理會守衛的話,抬腳踹開了房門。
守衛嚇得一激靈,還沒反應過來,房門隨即便關上了。
書房分內外兩間,一男一女正在裡間熱情相擁,被踹門聲驚到,慌忙鬆開彼此,各自後退拉開距離,女人轉身背對房門,整理衣衫。
“大膽奴才!”男人怒聲嗬斥,話音未落,孟丞相黑著臉走了進來。
“丞相怎麼來了?”男人詫異道。
女人一驚,轉過臉叫了一聲父親。
孟丞相大步走到她麵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你是皇後,是國母,是景行的母後,你答應過我,為了景行,你永遠不會再和這個男人見麵,你為什麼食言?”
孟皇後被打得耳朵嗡嗡作響,半邊臉都火辣辣地疼,羞辱的眼淚簌簌而下。
“本王好歹是個王爺,在丞相眼裡隻是“這個男人”嗎?”魏王一臉不悅地上前,把皇後拉到自己身後,“丞相大人既然知道她是國母,就該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教訓她。”
孟丞相的身子晃了晃,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皇後紅腫的臉頰,滿腔的怒火化作一聲幽歎:“我這是造的什麼孽!”
“你造的孽你自己知道!”魏王沉聲道,一張和皇上有七八分相似的俊顏含著慍怒,“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送她進宮為自己搏前程,她如今就是本王的王妃,景行就是……”
“王爺請慎言!”孟丞相顫聲喝止了他,“二十年前的舊事,王爺還提它做什麼,你們之間該了斷的早已了斷,如今她隻是你的嫂子,你隻是她的小叔,你們二人再無彆的關聯。”
“嗬!”魏王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誰說沒有彆的關聯,景行不是嗎?”
孟丞相想死的心都有了,苦苦勸道:“王爺若想她們母子好,就該把這話爛在肚子裡,稍有不慎就是殺身之禍,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到時不止是你我,王爺王妃的子嗣家人以及我孟氏九族,都會被儘數誅滅。”
“到時候,到什麼時候?”魏王冷笑,“通過今日太極殿占卜一事,丞相還沒意識到時候已經到了嗎,你真當我那皇兄是傻的嗎,你真當他的皇位是白撿來的嗎,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他壓根就沒打算讓景行繼位嗎,你孟丞相發展的勢力再大,再一手遮天,也沒法保自己的外孫坐上龍椅,你還不明白嗎?”
孟丞相在他連番質問下啞了聲,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聖上的心機深沉,運籌帷幄。
若非無塵方丈意外測出鳳命之女,又湊巧被皇後安插在乾德殿的眼線聽到,他們可能直到大禍臨頭儲君易主都察覺不出異常。
“父親!”孟皇後見他不再憤怒,這才開口道,“有景行在,我和魏王的關係是斷不了的,從你狠心把我送進宮的時候,你就該想到今天,這條路是你幫我選的,你除了繼續幫我彆無選擇,此事不僅關乎景行的前程,同時也關乎孟氏一族的身家性命,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逼上了絕境,再不放手一搏就徹底完了。”
“你……”孟丞相指著她,想發火又覺得於事無補,收回手沮喪道,“那好,你們告訴我該怎麼辦?”
“隻有兩條路,逼宮,殺私生子。”魏王說道。
“……”孟丞相倒吸一口涼氣,驚懼地看向自己的女兒,“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是的父親,我也是這麼想的。”孟皇後肅容道。
孟丞相苦笑:“你們當逼宮是過家家嗎,我這些年籠絡的大多是文臣,武官雖有,但都是四五品以下,真正有權利能帶兵的,都牢牢掌握在武安大將軍和定遠侯手裡,這些年朝廷管控嚴格,不許私豢兵士,咱們手上滿打滿算也就幾千兵士可用,為了掩人耳目,還分散在幾百裡外,真要逼宮,你覺得這幾千人能行嗎?”
“我手上有兩萬兵馬,隻要計劃周全,勝算還是有的。”魏王道。
“兩萬?”丞相嗤笑,“你覺得這兩萬兵馬能到得了京城?等咱們想出周全的計劃,恐怕太子之位早就易主了。”
孟皇後一聽太子之位易主,頓時就急了,“既然逼宮風險太大,那就殺私生子好了,私生子一死,宮裡宮外就剩景行一個皇子,皇位怎麼著都是他的。”
孟丞相默然一刻,歎道:“趙靖玉身邊高手如雲,想殺他也不是容易的事,為今之計,咱們隻能繼續裝著什麼都不知道,放棄鳳命之女,讓太子儘快迎娶錦屏縣主,婚禮當天邀請京中所有公子哥去東宮赴宴,趁趙靖玉放鬆警惕,再侍機動手。”
進宮赴宴不能帶隨從,也不能帶兵器,隻要找準時機,應該很容易得手。
“可他又不是傻子,他如果不來,咱們豈不白忙活了?”孟皇後問。
“不來就是藐視皇權,正好治他個大不敬之罪。”孟丞相道。
孟皇後一時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地看了魏王一眼,因怕又觸怒父親,沒敢直接詢問魏王。
魏王明白她的心思,主動說道:“目前看來,丞相的提議是最穩妥的,咱們故且試上一試,實在不行,再破釜沉舟不遲。”
孟皇後見他同意,自然無話可說,在父親的催促下戀戀不舍地從密道回了坤寧宮。
她走後,孟丞相鄭重提醒魏王:“王爺要記住,即便景行登了基,你仍然是魏王,是他的皇叔,不要妄想他會認你,尊你為太上皇,你和他的關係,永遠不能說破,否則你們兩個都將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魏王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王心裡有數,丞相慢走,恕不遠送。”
孟丞相窩著一肚子無名火拂袖而去。
魏王看著他走遠,喃喃自語道:“太上皇有什麼意思,本王還想當幾天皇帝玩玩兒呢!”
孟皇後回到坤寧宮,脫下素衣,換上錦袍,調整好情緒,吩咐王祿把殿門打開,讓宮女進來收拾自己砸爛的東西,又打發人去東宮請太子過來。
有了父親和魏王支招,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不再像起初那麼惶恐不安,等太子過來之後,母子二人在內室進行了短暫的交談,孟皇後將孟丞相的建議說與太子聽,太子已然被占卜結果亂了心神,既然是外祖父的建議,他也沒再多說什麼,稀裡糊塗地同意了。
孟皇後當下便帶著他去見皇上,說既然鳳命之女的八字與太子不合,勉強讓他們結合便是有違天意,因此太子自願放棄。
宋萬基還在想著如何說服母子二人,聽聞他們主動放棄,既意外又迷惑,暗想會不會是孟丞相又給他們支了什麼招。
但皇後能主動放棄,他亦求之不得,欣慰道:“朕其實也認為命理之說虛無縹緲,皇後與太子能看開,真是為朕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朕終於不用發愁和定遠侯搶兒媳婦了。”
孟皇後心中不屑,表麵卻做足了姿態:“都怪臣妾一時衝動,讓皇上在臣子麵前為難,臣妾罪該萬死。”
“皇後愛子心切,朕焉能不明白,朕不會怪你的,無論到什麼時候,你都是朕的好皇後,朕的賢內助。”宋萬基嗬嗬笑道。
帝後二人虛情假意地客套一番,說定了太子仍然娶錦屏縣主,並且不再乾涉趙靖玉和袖兒小姐的親事之後,皇後便帶著太子告辭而去。
回到坤寧宮,孟皇後心情大好,屏退了眾人,和太子商議婚禮的時間,以及婚禮上捉拿趙靖玉的具體細節。
正說著,王祿從外麵神色慌張地進來稟道:“娘娘,外麵傳來消息,錦屏縣主是個騙子,與蘇家二夫人鄭氏合夥行騙,如今已經被送去了京都府衙。”
“你說什麼?”孟皇後失聲驚呼,笑容僵在臉上。
為了兒子,她已然費儘心機,難道說千算萬算,最終竟換來一個雞飛蛋打的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