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派人去雲鶯埋藥渣的地方挖出了藥渣和藥單子,不用旁人鑒定,趙靖平一眼就認出了是秦婉如的筆跡。
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那隻和他一起寫下無數纏綿詩句的纖纖素手,居然能寫出殺人的方子,並且殺的還是自己的結發妻。
“婉如,你怎麼能這樣呢,你太讓我失望了……”他傷心欲絕地反複念叨。
鐵證如山,秦婉如的罪行無所遁形,絕望之際,又想起了她的姑母,撲過去扯著秦氏的袖子哀求道:“姑母救我,姑母救我……”
秦氏仿佛第一天才認識她,直直地盯著她看,看著看著眼淚就下來了。
這就是她寄托了全部希望的侄女,如今,她的希望徹底破滅了。
“拿下吧!”定遠侯長歎一聲,揮手吩咐侍衛。
“父親,不要殺母親,求求你饒了母親吧,沒了母親讓女兒還怎麼活呀!”趙蘭雅和趙蘭姝跪在地上哭著給定遠侯磕頭,趙靖平也反應過來,不再念叨秦婉如,和妹妹一起為母親求情。
趙蘭姝又爬到老太太麵前,抱著老太太的腿聲淚俱下:“祖母,祖母,求求你發發慈悲,饒了母親這一回吧,我們不能沒有母親啊……”
邊說邊給老太太磕頭,額頭一下一下砸在地上,磕得老太太心尖直顫。
到底是她嫡親的孫女,怎麼可能不心疼,奈何秦氏太糊塗,要是一開始就認錯,怎麼可能揪出後麵這一大堆事,如今盛家兩姐妹都在,還有一屋子的受害者,說破天去也不會放過她呀!
“彆求我,去求將軍夫人吧!”她搖頭歎息道。
趙蘭姝得了祖母的指點,立刻就要往盛青鸞跟前爬,盛青鸞沉聲製止了她:“彆求我,你就是把頭磕碎,我也不會心軟的,你失去母親是怎樣的痛,我失去女兒也是怎樣的痛,你沒有資格要求我放過她。”
趙蘭姝僵在原地,眼淚汪汪道:“南嘉嫂嫂不是我母親殺的。”
“可你母親是幫凶,她為了替侄女掩蓋罪行,將侯府半數的奴仆都滅了口,你敢說她是無辜的嗎?”盛青鸞道。
“奴才不一樣的……”趙蘭姝還在力爭。
“怎麼不一樣,奴才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嗎?”盛青鸞肅容道,“按大周律,打殺奴才同樣是要問罪的,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你母親平時是怎麼教你的,你若日後也效仿你母親,也會落得和她同樣的下場,望你以此為戒吧!”
趙蘭姝臉上不見了昔日的傲慢,隻剩一臉茫然。
兄弟三人無法為母親求得生機,隻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侍衛綁起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此事終於要塵埃落定了,不成想外麵突然又來了人。
“慢著!”來人急忙忙進了廳堂,高聲道,“侯爺請聽我一言。”
“舅舅,舅舅……”三兄妹一看到來人,都驚喜地叫起來。
秦婉如正哭得昏天黑地,聽聞三人叫舅舅,猛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向來人,哇地一聲撲了上去:“父親,父親救我,父親救我!”
緊接著又有一婦人在曹嬤嬤的陪同下走進來,焦灼的目光巡視一圈,哭著直奔秦婉如:“婉如,我的兒,娘來了,娘來了!”
秦氏看到兄長嫂嫂,絕望的眼裡驀地閃過一絲光亮,對呀,她都忘了,哥哥手裡還有保命符呢!
果然,秦家當家人秦川安撫了女兒之後,先給老太太問了安,又對定遠侯深施一禮,麵帶愧色道:“侯爺,我方才在門外已經聽到了,我妹妹和女兒做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按大周律確實當斬,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她們再罪大惡極,也是我的手足骨血,因此,請求侯爺看在先皇賜給我父親的丹書鐵券的份上,饒了我妹妹和女兒這一回吧!”
說著便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牌子雙手捧過頭頂。
定遠侯一見牌子,倒吸一口涼氣,忙撩衣擺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萬歲。
其餘人等也都紛紛下跪,高呼萬歲。
想當年,秦老丞相輔佐先皇定江山,鞠躬儘瘁,勞苦功高,先皇感念他的忠心,特賜丹書鐵券做為嘉獎,以示皇恩浩蕩,其上用丹砂鐫刻著“卿恕九死,子孫免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的聖諭。
意思就是說,秦老丞相本人若犯法,可免九次死罪,其子孫後代可免三次,倘若犯的是不嚴重的罪,有關衙門不得對其判刑。
鐵券一出,盛青鸞的心都涼了,這麼多人費了這麼多的周折,才將秦氏姑侄定罪,最終卻抵不過一塊免罪金牌。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秦氏劫後餘生,仿佛黃泉路走了一遭,和三個孩子相擁著流下欣喜的淚。
秦婉如也抱著母親喜極而泣。
其他人心裡則五味雜陳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雲鶯和邀月居的舊人都沮喪地垂下頭。
盛青雲替姐姐憤憤不平,但麵對先皇的聖諭,也是敢怒不敢言。
定遠侯也頗為無奈,皇命大過天,他除了遵從彆無選擇。
謝南嘉反倒一點都不氣惱,甚至還暗中笑了一下。
趙靖玉在旁邊看著,也跟著她笑了一下。
鬨了足足一天,居然是這樣的收場,著實讓人鬱悶,最終還是老太太發了話,說秦氏姑侄確實犯下了滔天大罪,即便死罪可免,但家法難容,罰她們先去祠堂懺悔,具體的處罰等自己和侯爺商量之後再說。
秦川能保住女兒和妹妹的命,卻不能要求人家不動家法,隻得和妻子先行回府,另想辦法。
而做為秦氏心腹的雲雁和曹嬤嬤,沒有丹書鐵券保命,最終被杖責四十,送交官府發落。
雲鶯做為秦婉如的幫凶,雖罪不可恕,念在她誠心悔改,檢舉有功,免了杖責,和馮七三兄弟,假傳消息的男人一起被送交官府。
怡心院和暖玉閣的下人們受主母牽連,一個不留,儘數發賣,以儆效尤。
盛青鸞姐妹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帶著滿腔怒火告辭而去。
盛青雲想把謝南嘉直接帶回國公府,卻被謝南嘉婉言拒絕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還不太能接受,讓我先緩緩再說吧!”謝南嘉如是說。
她還有事情沒做完,不能現在就離開。
老太太也說,先前因著不知道袖兒的身份,讓她在府裡受了不少苦,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接走也太委屈她了,不如國公府改日帶了轎輦仆從正式來接,也省得她去的名不正言不順。
盛青雲覺得有道理,就拜托老太太和侯爺先幫她照看著女兒,等她回去和家人商量好了再來接人。
經過秦氏姑侄的事,定遠侯覺著自己顏麵儘失,無地自容,訕訕地答應了盛青雲,親自將她們姐妹二人送出門。
謝南嘉此時已經非常平靜,一路將母親和姨母送上了馬車,臨彆前小聲和母親說了一句:“姨母且放心,老天爺不會放過她們的。”
盛青鸞非常難過,沒有留意她的話,直到馬車走出好遠,才慢慢品出些彆的意思,對盛青雲道:“你那個暗衛有沒有給袖兒留下?”
“放心吧,留那了。”盛青雲道,“在找出當年偷孩子的主謀之前,暗衛不會撤的。”
謝南嘉送走母親和姨母,重新回到府裡,不過片刻功夫,一切都不一樣了,每個看到她的下人都對她屈膝行禮,雖然還是叫她袖兒,但態度十分恭敬。
謝南嘉覺得好笑,卻也坦然受了,絲毫不顯彆扭。
正往宜蘭院走,有人從後麵丟了顆石子過來,不偏不倚正打在她背上,力道控製得剛剛好,一點都不疼。
謝南嘉就知道是趙靖玉,一回頭,果然看到他隱在一棵樹後麵,可惜隻遮住了臉,遮不住那一身豔豔紅衣。
“躲起來做什麼?”謝南嘉走過去問他。
趙靖玉摸摸鼻子,又發愁地咂咂嘴:“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見你,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謝南嘉怔怔一刻,笑起來:“你還是二公子,我還是袖兒,有什麼好糾結的。”
“真的嗎?”趙靖玉的眼睛亮起來,“那我還能要求你給我做飯嗎?”
謝南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