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大管事常富來怡心院見秦氏,說那個人他終於找到了,隻是已經死了。
秦氏之前也料想到那人極有可能是死了,比起死活,她更關心在哪裡找到的,好以此判斷自己的猜測對不對。
然而,當常富吱吱唔唔地告訴她是在前世子夫人的邀月居找到的時,她不由得大吃一驚。
“怎麼會在那裡?”她驚問道,“那裡早已荒廢,要人沒人,要財沒財,他去偷什麼?”
“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常富遲疑道,“但那人的死狀十分怪異,瞳孔放大,七竅流血,被一根樹枝從後心貫穿,仰麵掛在樹上,像是,像是……”
“像什麼,好好說。”秦氏不悅道。
常富隻得硬著頭皮道:“像是被什麼邪祟所害……”
“胡說八道,光天化日哪來的邪祟!”秦氏“啪”一拍幾案,厲聲打斷了他。
常富忙跪下磕頭,解釋道:“不是小的胡說,實在是那種殺人的方式,三兩個大漢協同也不可能做到的,何況門鎖一點都沒損壞,院牆也沒有攀爬的痕跡,院裡更是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秦氏聽他說得邪乎,不覺打了個寒戰,但仍舊不願相信真的有邪祟,擺手道:“你先下去吧,讓我好好想想,記住,不許與任何人說起。”
“那,那個人怎麼處理,夫人還要不要看一眼?”常富問。
“我不看,丟到城外亂墳崗去。”秦氏道。
“是!”常富領命退下。
這麼一來,秦氏不得不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判斷,從頭開始琢磨。
先前她懷疑是趙靖玉和袖兒,但這兩個人不管出於任何理由,都不可能會把人弄到邀月居去,一來袖兒和謝南嘉毫無瓜葛,二來趙靖玉雖然不羈,對謝南嘉這個嫂子還算尊重,應該不會去玷汙她生前的住處,況且以趙靖玉的囂張,他想把人怎麼樣都行,沒必要遮遮掩掩,更沒必要裝神弄鬼。
所以,這暗中搞鬼的人到底是誰?會不會和曖玉閣的“鬼”是同一人所為,如果是,他究竟意欲何為,如果不是,府裡心懷叵測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事實上,趙靖玉確實不屑於裝神弄鬼,這一切都是謝南嘉哄著他做的。
為了說服他,謝南嘉和他分析了半天,說趙蘭雅自己收拾不了殘局,肯定會向她母親求救,秦氏老謀深算,一個大活人在宜蘭院神不知鬼不覺地不見了,她隨便一想就能猜到是趙靖玉所為,因為除了趙靖玉,沒有人會幫助宜蘭院的主仆,也沒有人有這樣的本事。
因此,為了消除秦氏對他們的懷疑,唯有出奇不意,布一個誰都看不懂的局,才能洗脫他們的嫌疑。
趙靖玉佩服謝南嘉的推理能力,但他表示,自己並不在乎這些,誰愛懷疑誰懷疑,就算是秦氏親眼撞見他殺人,也奈何不
了他。
謝南嘉說,你不在乎我在乎呀,她奈何不了你,還奈何不了我嗎,她若想借題發揮,不管宜蘭院半夜闖入的是外男還是二公子,都能給我扣上一個私通的帽子,我的名聲壞了無所謂,四小姐也會跟著受牽連的,你是這府裡唯一關心我們的人,難道真的忍心不管我們嗎?
就這樣,趙靖玉被她連哄帶騙的,就稀裡糊塗答應了她。
雖然把馬四海的屍首掛在樹上是為了掩蓋飛鏢造成的傷口,馬四海本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出於歉疚,他還是讓人去妥善安置了馬四海的孤兒寡母,馬四海被大管事偷偷扔到亂墳崗後,他又叫人去收了屍,好生埋葬了。
隻是這些,謝南嘉統統不知道,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秦氏為了邀月居的屍首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丫頭在外麵通傳,說世子夫人求見。
秦氏正想找個人幫自己分析分析,聽聞侄女過來,忙把人叫了進來。
秦婉如進了屋,見姑母愁眉不展的,以為她還在為暖玉閣鬨鬼的事發愁,便上前挨著她坐下,挽著她的胳膊安慰道:“姑母,你也不要太心煩了,那人之所以裝神弄鬼,肯定是有所圖的,眼下他的目的還沒達到,肯定會再鬨出彆的動靜,咱們隻要好生留意,總會抓住他的。”
秦氏歎了口氣,鬱鬱道:“你不知道,我發愁的不光是這一樁……”而後便把趙蘭雅買凶殺人的事一五一十全和侄女說了。
秦婉如的心眼不比秦氏少,除了在自己的事上糊塗,彆的事上都很精明,尤其是算計人方麵,甚至比她姑母更勝一籌。
因此,乍一聽聞趙蘭雅買凶殺人,她也著實驚詫不已,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把前前後後的事放在一塊細一琢磨,便發現了被秦氏忽略掉的線索。
“姑母,你覺得袖兒沒嫌疑,我卻覺得袖兒的嫌疑很大。”她說道。
“為什麼?”秦氏道,“袖兒那丫頭其實還是不錯的,你不要因為她曾經想勾搭平兒,就對她抱有成見,你能順利嫁進來,可以說有一大半的功勞都在她。”
關於袖兒幫忙出謀劃策並去將軍府做說客的事,秦氏之前已經和秦婉如說過,秦婉如當時並沒有多想,眼下結合趙蘭雅殺她未遂的事一琢磨,便覺得那丫頭未免熱心過了頭。
“我知道她為我的事出了力,但這並不能說明她就是個好人。”秦婉如道,“姑
母你可還記得,先前我之所以被老太太逐出府,就是因為她,而且她和畫樓綠柳走的也近,對小公子更是格外上心,我還聽說,她曾不止一次為了四丫頭頂撞兩個表妹,同時還和趙靖玉曖昧不清,姑母你好好想想,她接觸的人,除了小公子,是不是都是你最討厭的?”
“……”被她這麼一說,秦氏整個人都懵了,皺著眉頭在心裡細一琢磨,登時坐直了身子,感覺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下子清醒過來。
“你說的對,我都快忘了,四姨娘也是因為她才從莊子上回來的,後來她還幫著四姨娘對付我,並且至今還和四姨娘走動頻繁。”
“就是嘛!”秦婉如道,“我聽雲鶯說,袖兒還多次挑釁她,挑撥她和雲雁之間的關係,自個卻在老太太和姑母之間左右逢源,還有,姑母你想過沒有,謝南嘉死的時候,將軍府都沒怎麼為難咱們,為什麼她去了一趟將軍府,盛青鸞就一下子提出了那麼多苛刻的條件出來,有沒有可能就是她教唆的?”
秦氏聽說府裡鬨鬼的時候隻是感到震驚,並沒有害怕,此時卻因為侄女的分析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若果真如此,那袖兒也太可怕了,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幫著盛青鸞擺了自己一道,而自己還對她感激不儘,又是誇獎又是賞賜的……秦氏不禁打了個哆嗦,頭皮一陣發緊。
怪不得人都說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這丫頭的心真是讓她毛骨悚然。
“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她和將軍府有什麼關係?”秦氏抱住自己的胳膊用力揉,像是要揉掉身上的雞皮疙瘩,“可她明明就是莊子上來的呀,怎麼會和將軍府扯上關係呢?”
“這點我也想不通。”秦婉如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絕對不是咱們這頭的,所以姑母,蘭雅表妹闖這個禍實際上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