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頗為得意,衝著褚先生洋洋得意的一眼,托著托盤,跨進廳堂:
“大小姐,請用茶。”
高堂上,女子端坐,垂眸落在眼底的托盤之上,茶水新泡,杯蓋半掩,嫋嫋熱氣,白霧升騰,
她伸出手,如意悄悄抬起眼皮,偷瞧了一眼,就看到一雙布滿繭子還有凍瘡瘡痕的手掌,
眼中一絲鄙夷……連她們府中這些丫鬟的手都比她長得好比她白嫩呢。
連鳳丫端起了茶盞,慢條斯理地掀開了茶蓋,浮了浮麵上的白沫,
一杯熱騰騰的茶水,也慢條斯理地潑向了如意。
突如其來的熱水,燙得如意尖叫連連,聲音淒慘,傳到外頭,穿透力直達很遠很遠。
“如意,你沒事吧?”明春原本在廳堂外頭候著,沒和如意一起進來奉茶,
此刻意外叢生,她一時也慌了心神,如意被潑,她親眼看到的,
那茶水滾燙,冒著滾滾白煙。
就這麼胡頭胡臉地潑了如意一臉。
明春慌忙地跑了過來,一把扶住如意,“如意如意,你沒事吧?”
這是真的慌了。
明春不敢想象,那樣滾燙的茶水,毫無預警地直接就這麼朝人潑過去,這被潑了滿身滿臉的人,得疼成什麼樣子。
“燙燙燙……明春姐姐,我疼死了。”如意捂著臉,脖子裡也一片紅。
安九爺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靜坐著看著那一片狼藉,
老眼中,也無絲毫的波動,似乎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慘遭這樣的對待,在他的心裡,根本掀不起任何一絲的波瀾。
連鳳丫的眸子始終落在身前那丫鬟身上,卻不轉眼看的,把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噠——的一聲細微卻清脆的聲音。
是茶盞穩穩放在了桌案上的聲音。
這聲音不大,卻挑動了明春的神經,她陡然一抬頭,一下子撞進一雙漆黑沉靜的眼中,
那眼,實在是太沉靜了,沉靜得明春眸子縮了縮。
裡頭是望不儘的儘頭,和那座上女子這個人完全的不一樣,那樣平庸的臉上,這雙眼睛卻出奇的讓人看一眼就……
明春有些恍惚,耳畔就響起了如意的氣急敗壞的質詢:
“大小姐,你做什麼!我是奴婢,可是做主子的就能夠這樣糟踐當奴婢的?”
如意疼得手想捂臉,又捂不得,一碰臉,臉上就疼。
她一雙手,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瞪著一雙杏眼,氣問廳堂上端坐的女子。
“疼?”女子沒理會如意說什麼,風馬牛不相及地問。
如意聽這一聲問,眼淚當下就出來了,許是疼的,許是冤屈的,一雙杏眼,被那眼淚浸透得越發水汪汪,也委屈。
“當然疼啊。”她很想懟回去問問這麵前女子:疼不疼,你自己試試看啊。
可到底,還是記得麵前這個不管如何,道理上她是主子。自己這個當奴仆的萬不能直接這樣的懟。
“疼啊,”女子清淡地道:“疼就好。”
“你……”如意聞言氣怒,眼眶紅彤彤的,話沒出口,那清淡的女聲就打斷了她:
“疼才能夠記住。”
連鳳丫道,一雙清眸,不動無波,像是平靜湖麵下湖底深處的湍流。
她的眼,轉移到了一旁明春的臉上,卻是對如意說的:
“同是老夫人院子裡出來的,你和明春怎麼差的這麼多?”
她說的不緊不慢,不疾不徐著,眼神在明春和如意身上,轉移著:
“如意啊,你該向你明春姐姐多多請教,學學她的聰明。”
狀似不經心地道。
亦或者是說者無意聽者有意,亦或者是說者有意,聽者也有意,
明春原本已經埋下去的腦袋,猛地一抬,這回,撞上的卻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依舊是同一個人同一雙人,卻是讓明春前後有兩種不同的感受。
那似笑非笑的一眼,明春呼吸停跳了半拍,“大小姐……”
連鳳丫輕問道:
“明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