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仍舊是一頭雪白的長發,一身海浪般的黑袍,眼角細細的紋路舒展開來,隱約有些淡淡的笑意,坐在窄窄的床邊,隨意又漫不經心的模樣。
這可真是結結實實的一個驚嚇,謝摯被嚇得差點跳起來,結結巴巴道:“祭、祭司大人……”
陌生的房屋,不想見到的人。
“怎麼還結巴了?叫我做什麼?”
麵前的女人一臉無動於衷,半點也沒有主動跟她搭話解釋的樣子,隻是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嘴角還噙著饒有興致的笑,看著她倒更像是在看一出好戲。
她們此刻正身處一個非常窄小的房屋裡,似乎是由薄薄的木板建成的,牆壁上還有幾道縫隙,透進來明亮的光線和新鮮的曠野空氣,幾乎隻能容納幾個人,而她正躺著的這張小床已經占據了這座房屋的一大半,祭司不得不坐到床沿上,人稍微再多一點甚至根本扭轉不過來身子。
最奇怪的是,這座小房子還在不斷緩緩地上下起伏震動,倒真的有幾分像是坐落在海浪上了。
“您怎麼在這裡?我這是回來了嗎?火鴉呢?還有小獅子?”
她終於忍耐不住,率先發問,“啊”了一聲又想起來族長和雨姑姑他們,連忙往懷中摸去,碧綠小鼎卻不在。
不僅小鼎不在,她懷裡揣著的其他東西也都不見了!
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我的小鼎呢!”
不會是被貔貅他們拿走了吧?她後悔極了——早知道費儘心思還是會被他們拿走小鼎,她就應該早點把肥遺寶物給他們的……
這下可好,連族長也一並被帶走了。難不成她又要進一遭萬獸山脈?
少女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一會滿臉後悔,一會兒悲傷黯然,一會兒又轉為一片堅定,惹得祭司唇邊懶洋洋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她覺得謝摯真好玩,不由得多欣賞了一會,直到她急得快哭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自一旁拿出來一尊小鼎:
“你說的是這個?”
在她纖長的指間,赫然就是玉牙白象送給謝摯的碧綠小鼎。
“是的!”
原來小鼎沒被貔貅拿走!謝摯喜出望外,連忙伸手去接,“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它怎麼在您這裡?”
她將小鼎緊緊地抱在懷裡,被失而複得的喜悅衝得幾乎落下淚來,“族長……”
祭司聽到她叫族長,神情凝了一瞬,又恢複往日的平靜:
“你傷勢極重,衣服跟皮肉牢牢粘連在一起,為療傷與你,我不得不將你的衣服割下來。”
她從旁邊拿出謝摯身上的其他東西:漆黑小劍,小骨刀,水囊,火鴉的羽毛……等等,“這些東西是我在解你衣服時發現的,便一並為你收起來了。”
“你身上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真多,”祭司拈起漆黑小劍,又放下,“若我沒有看錯,這應當是一枚保存極好的蛟龍鱗片,被高階寶血種的精血溫養了上百年,成了一枚無上利器。”
“還有那尊小鼎,也很不凡,我研究了它三個月,也沒探索清楚明白它的奧秘。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這種寶物?”她灼目的十字瞳孔靜靜地籠罩住謝摯。
謝摯沒心思回答她的問題,她漲紅著臉,飛快地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果然不是她之前的衣服:
“您、您說什麼?是您給我換的衣服?我……”
“……”
年輕小姑娘的關注點真的很奇怪,祭司百無聊賴地隨口應,“是又如何?——你莫不是害羞了?”
“彆多想。”她微微一哂,“我對小丫頭並無興趣。”
“我真不小……我都十四了……”
臉上的熱度因為女人毫不留情的反應漸漸降了下去,謝摯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嘟嘟囔囔地小聲說。
象英隻比她大兩歲,周圍氏族村落裡來向她提親的少年男女比萬獸山脈裡的靈獸還多,都快把族長石屋門檻踩平了,還常常有芳心萌動的少女紅著臉將花朵野果投給象英然後一溜煙跑掉,象英不吃,全讓給了她。
想了想,她又敏銳地捕捉到了祭司話語中的重點:
“您剛剛說研究了三個月?那就是說……我居然睡了三個月嗎?”
“不止。”
祭司清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一動不動地沉沉睡了足足四個月。”
並且期間一口飯都沒吃,要不是謝摯還有呼吸,她幾乎以為謝摯已經完全死掉了。
“四個月?!”謝摯被她報出來的數字嚇了一大跳。
“你以為?”
“那火鴉和小獅子呢?”她追問道。
她記得祭司不是很待見火鴉,甚至也不大喜歡靈獸,這次回來她不僅帶著火鴉,甚至還又帶了一隻小獅子,她真不知道祭司會怎麼對待它們。
“在外麵。”女人神情倒是隨意坦然的,看不出來什麼深淺,“那隻烏鴉長得太大了,占地方,我讓它們在外麵跟著咱們。”
什麼叫跟著……謝摯沒想通,但她聽說火鴉跟小獅子沒事就鬆了一大口氣,放鬆下來:
“那就好,那就好……”
她將族長從小鼎裡取出來,小小的房屋裡立刻多出來一個窈窕的美麗女人。
象翠微還在昏迷之中,謝摯不由得有點心虛——看來火鴉真的很記恨族長把它吊起來餓的仇,下手,啊不,下爪下得有點狠。
她又取出來象穀雨,她悠悠醒轉過來,一眼就看見謝摯跟祭司,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就她的觀感來說,就是一閉眼一睜眼,然後莫名其妙地就到這裡來了:
“祭司大人,您怎麼在這裡?”
“……”
這座木頭房屋非常窄小,忽然多出來兩個高挑的女人一下子就顯得十分擁擠,祭司更是直接被擠下了床,此刻不得不站在門口的位置。
她微微一笑,看了謝摯一眼——謝摯被她這一眼看得渾身都打了個寒顫:“不急,待會再說。”
在房屋底下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大的抱怨:
“象允!你誆我啊,還說隻讓我駝兩個人,怎麼我這背上忽然這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