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太古戰場(1 / 2)

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了,但象翠微還沒回來,幾個族內說話最有分量的人隻得一麵喝水等待,一麵聚在她的石屋裡先行商討,其中有好幾個人麵上都隱隱帶著憂色。

“阿林哥,雨姐,我們近來什麼都沒有捕到……而且先前積攢的沙莖也不多了。”

一個長瘦的青年麵帶難色,輕聲說。他削瘦的臉頰上滴著不安的汗。

“照我說,我們皮糙肉厚,苦點倒無所謂,但孩子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總叫他們吃野菜,這也不叫個事。大荒的兒女哪有不吃肉可以茁壯長大的?”

一旁的中年人將手裡的石錘重重立在地上,砸出“當”的一聲,火星四濺。

他非常高大健壯,身上紋著白象氏族的圖騰,肩膀寬厚,皮膚黝黑,肌肉結實得像頭蠻虎,呼吸卻輕緩悠長,身軀上淬著晶瑩的輝光,那是煉體圓滿的證明。

“說不定小摯就是吃得不夠好,這才總是嘔血。十四的人了,長了那麼一小點,我看著都心疼。”

謝摯活潑開朗,聰穎過人,象嘯林一直都非常疼愛她,在她小時候常常把她舉到頭頂給她當馬騎。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垂下頭煩躁地揉了揉粗硬的黑發,“我聽說那些大氏族對族內有天賦的孩子還會進行寶血洗禮,看我們,守著好好的一個天才苗子,不僅什麼東西都給她沒有,連肉都吃不上!”

“我們氏族窮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倒是心氣高,還想著寶血,隻怕是剛進萬獸山脈邊緣就做了靈獸的血食。”

象穀雨原本一直沒開口,隻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細細擦拭自己的刀刃,聞聲連眉毛也沒抬,涼涼地講。

星羅十六部中無數氏族,其中自然有的強大鼎盛,有的衰落荒敗,白象氏族在其中的境況卻不上不下,頗為奇怪。

玉牙白象不知所蹤,他們這一族沒有寶血種守護,自然難免暗中受到排擠——

白象氏族的村落原本在一處水草豐美的所在,然而祖地被他族強占,族人也被驅趕到現在定居的地方,離萬獸山脈最近。

幾次山林暴動,尤屬白象氏族受獸潮衝擊最為嚴重,族人死傷無數,象穀雨的母親就在一次獸潮中葬身豹腹。

按理說,白象氏族本來早就應該滅亡,或被其他氏族吞並,偏偏一直在苟延殘喘,隻有一個原因,就是此族出天才。

譬如有的氏族產礦石,有的氏族出靈草,白象氏族幾乎每一代都會出一名驚才絕豔的人物,而上一個天才就是象翠微。

她十三歲步入銘文境,觀有五行符文中的金、火符文,比現在的象英還聲名更盛,也曾赴過定西城的英才大比,但是在定西城遭到暗算,被硬生生剝下兩道符骨,幾乎成為廢人,少年天才一朝斷折,再也回不到過往巔峰。

但她心性堅韌,重新開始銘刻符文,銘紋境共須開辟四肢五臟九道符文,現今她已開辟了八道,在大荒中,隻要不入一部的中心城市,也算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

“象穀雨,你說什麼風涼話!”

象嘯林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山一樣的身軀幾乎完全遮擋住了光線,“你貪生怕死不敢進山打獵,我去進!”

“噢,好,好極了,一個煉體大圓滿進萬獸山脈,剛好夠靈獸飯前墊墊肚子。”

象穀雨終於擦完刀了,她抬起頭來,露出蒼白淩厲的一張臉。

她“嚓”的一聲合上刀,手臂隱隱浮現水藍色符文,氣勢冷峻,跟人高馬大的象嘯林麵對而立居然也毫不輸陣——她是族中除過象翠微和象英之外唯一的銘紋境。

隔境如隔山,銘紋境再怎麼樣也比煉體境要強,此刻麵對著刻意放出威壓的象穀雨,象嘯林被逼得咬牙弓背,全力抵抗。

額頭滴下冷汗來,他伸手一把抹掉,吼道:“那也死得光榮!大荒的戰士從不畏死!”

象穀雨隻是冷笑:“莽夫!為勇而勇,這不是勇,是蠢!”

一時之間兩人劍拔弩張,長瘦的青年在一旁汗如雨下,想勸架又不敢,被淩厲的氣鋒逼得不能近前,忽然像看到救星一樣,滿臉喜悅地叫了一聲“族長!”

人影還未進來,一道金芒早已輕盈地自門外飛進,分彆點在象穀雨和象嘯林的身上,兩人都渾身一震。

象嘯林支撐不住,轟然跪倒在地,象穀雨咬牙勉力堅持了片刻,口中滲出一絲血痕,終於還是撐著刀柄慢慢半跪在地上。

“要打出去打,莫要臟了我的房子。”

象翠微提腿走進來,連他們倆看也沒看一眼,徑直坐下,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水,輕飄飄地說。

“這天真是越來越熱了……”

她拭去額上的汗珠,休息了片刻,輕歎一口氣,這才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人,伸手點了點象嘯林,“阿林,你說說看,是怎麼回事?”

象嘯林老實嘴笨,不會說謊。

象嘯林在下麵漲得滿臉通紅,在族長麵前被逮住跟族人打架,對他來說很是丟臉,何況他還打不過。

他把手放在膝蓋上,恭敬地垂下首,儘量言簡意賅,“族長……去年冬天積攢下的食物已經不多了,我們想進山打獵。”

“我們也是想著……想著給孩子們,還有阿爺阿婆們改善一下夥食,您不知道,孩子們都快饞瘋了。”

他不安地搓了搓蒲扇般的大手。

象翠微不置可否,隻是轉向象穀雨,“阿雨呢?為什麼跟阿林起衝突?”

“……”

象穀雨默然半晌,輕輕地垂首道:“萬獸山脈危險重重,我恐怕我們不僅獵不到靈獸,還會白白喪命。”

當年她母親就是族內一位十分強大的戰士,開辟了四道符文,照樣還是死在了發狂的獸潮之中。

“阿青那邊怎麼樣,我們設的陷阱什麼都沒有捕到嗎?“

象翠微沉吟片刻,轉向那個長瘦的青年。

“沒有……族長。我們什麼都沒捕到。”

象青搖搖頭,沮喪道:“這可真是怪事,往常或多或少都能捉到一些的……是不是彆人把我們捕到的獵物盜走了?”

“應當不是。”

象翠微道:“我今天早上特地去四處各村探查,發現彆的氏族也獵物極少,隻能挖野菜為生,有的族人甚至餓得浮腫。”

大荒裡的饑荒可不是小事,如果牧首大人不幫扶,有時會鬨到人相食的地步,眾人聞言都一陣悚然,麵麵相覷。

“我猜想,這些異象或許是因為萬獸山脈裡出了什麼東西,山脈外圍的靈獸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嚇跑了。”

她又低眉抿了一口水,“你們不覺得今年比往年熱得多麼?但是明明日光並不甚酷烈。”

是萬獸山脈深處誕生了一位主火的靈獸麼?

等什麼時候有空,去問問那隻被捉住的火鴉,它剛好也是屬火。

她心中有預感,或許火鴉會知道些什麼隱情——隻是不知道撬不撬得開它的口。

“啊,族長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