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司馬昱的回答擊破了他不切實際的漫想:“青樓裡常用兩種藥物為女子墮胎絕育——紅鸞花和蕨明粉。紅鸞花效果差些,容易傷身子;蕨明粉價格昂貴但不易傷身,一般隻有花魁才舍得服此藥物。兩種藥物短期大量服用皆可達到墮胎的效果,長期食用則可致使難有子嗣。”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說道:“安平長公主腹中如今很有可能已經懷了我的胎兒,有人居心叵測地在每道菜中都摻了此等毒物,不是謀害皇族又是什麼!”
“被懷孕”的殷子珮:小夥子,你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嘛!
蕨明粉此物,長期服用幾乎對男子沒有任何影響,對不想生育的女性亦是如此。王彩琴這把年紀了,自然不會再產子,這屋裡會受之影響的,除了殷子珮,就是襄陽侯府裡那一乾未出閣的小姐們。
隻是這一堆小姐裡並沒有王彩琴的女兒,那幾個嫡女早已婚嫁。司馬昱幾乎瞬間就斷定是王彩琴所為——她為了報複殷子珮,竟是將府裡的其他小姐們也一同拖下水!
司馬昱此時隻恨他吃第一口時蘸了太多調料,醋的滋味覆蓋了蕨明粉本身的味道。如若不然,他早該第一口就嘗出來的!
他更恨的是,殷子珮吃的那一塊豆腐竟還是他親手夾給她的!如今隻能慶幸蕨明粉的劑量微乎其微,影響可以忽略不計。但憤怒還是燃燒著司馬昱的理智——他定要親自揪出那下毒之人,並且手刃仇人!
雖是做了完全的準備,但王彩琴還是心神大亂——她明明,隻放了很少的劑量,自己喚了好幾個人前來試菜都未嘗出!蕨明粉幾近無色無味,司馬昱又是怎麼察覺的!他又不是學醫出身!她還特意問過信任的大夫,說如此輕微的劑量,即便是專攻婦科的聖手也未必能夠嘗出。
殷子珮也反應過來了,這是衝著她來的呢!
隻不過指向性實在太過明顯,司馬空巴不得她能誕下侯府的長孫,其他姨娘小姐們也與她無冤無仇,除了司馬昱和王彩琴,又有誰會做出這種事!
殷子珮當即戲精上身,彎腰抱住自己的小腹,做作地驚呼:“啊!本宮好痛!”
司馬昱一下就慌了神,也沒空手刃仇人了,趕忙查看夫人的身子如何,誰料卻收獲了殷子珮狡黠的眨眼睛一枚。
司馬昱:……又生氣又想笑,但還舍不得罵她。
在場眾人都慌了神,殷子珮如今可是他們襄陽侯府碰不得罵不得的小祖宗,容不得出任何一點兒差錯。
殷子珮哭唧唧:“太醫……本宮要太醫……嚶,忘了這裡窮鄉僻壤的沒有太醫……本宮要死了,快拿紙筆來,本宮要給父皇寫遺書。”
見她越說越沒譜,司馬昱都忍不住黑了臉——哪兒有這樣咒自己的!
王彩琴:雖然此刻的我很慌,但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太對勁。
侯府的醫師估計不到一刻鐘就能趕到,殷子珮才不想在眾人麵前被一個糟老頭子切脈,於是虛弱地向司馬昱伸出手:“夫君,快帶我離開這裡,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我二人纏綿過的床榻之上。”
司馬昱心中惱火她動不動咒自己死,卻又沒法朝她發火,乾脆直接將氣撒在司馬炎身上。他吩咐在旁邊不知所措的兩個小廝:“把世子從輪椅上搬下來!我要將夫人抱上去!”
兩個小廝都沒料到還有這種操作,麵麵相覷、徹底傻眼。
司馬空此時也摸不清殷子珮是裝的還是有意為之,但就算是有意為之,如今也隻能萬事都順著她,盼著這位嬌貴的金枝玉葉能夠消火,否則他們整個襄陽侯府又豈能有好果子吃!
襄陽侯一聲令下:“搬!”
司馬炎的脊柱沒了支撐力,本就是倚靠在輪椅的靠背才勉強保持坐姿,如今被人搬到一旁沒有靠背與扶手的木凳上好不可憐,若非一個機靈的小廝主動扶持著他,司馬炎整個人早就癱倒在地上了!
恥辱、難堪……司馬炎恨不得自儘於此。
待興師動眾的一乾人離開,司馬炎再也無法忍受,將麵前的菜狠狠拂落在地。
司馬空本就心情不好,被他這麼一鬨更是心煩意亂:“你也跟著發瘋不成!”沒空理他,老爺子威嚴道:“今日我就在這裡看著!這些菜你們誰都不準動!誰也都不準出這個屋!管家直接報官,然後去請謝神醫過來驗毒,我倒要看看是誰想拖我們整個襄陽侯府下水!”
以往分封製的時候,襄陽侯府就是“官”。現在雖已改革,說是大小案情都要走過場、上官路,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襄陽侯還沒去世呢,也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官員主動來管襄陽侯的家事。
王彩琴也愣住了,她遲疑道:“侯爺……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鬨大了怕是……”
“那你說怎麼辦?私下解決這件事,然後被百官彈劾侯府謀害皇族、包庇犯人?不想將這件事鬨大,就不要讓外人有可以指摘的地方!況且長公主又豈是息事寧人的性子!”
在司馬空心裡,這件事不會是王彩琴做的。他的夫人雖算不得有頂好的脾氣,卻也賢德持家,將那些庶出的女兒們視為己出,如今又怎麼會去害自己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他認為王彩琴不至於愚笨到此等地步。發妻自幼在世家大族長大,大局觀總還是有的。司馬一脈嫡係子嗣單薄,唯有長公主誕下司馬嫡係的孩子,方能保證襄陽侯府百年的榮華富貴。否則,大權旁落其他脈係是遲早的事情。
屆時要是真和“謀害皇族”扯上關係,整個侯府都吃不了兜著走!王彩琴又怎麼可能蠢笨到做出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事情呢?
因此這件事,定是哪個和侯府有著權益鬥爭的世家大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