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小梅誇誇群(2 / 2)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11805 字 11個月前

“寫完初版了,還要改呢。這東西寫出來要查那個,嗯,海量資料,一點不能出錯,老細致了,賊累人。”塔米爾乾活不很精細,但勝在速度快。唰啦唰啦幾下就把菜都洗好放在盤子上了,就是搞的水台上下都是水,他也不在意,開開心心遞出去,又快速把蘋果切成丫,端出去放在白老先生麵前的圓桌上,爽朗一笑,“吃吧,脆的,好咬。”

“做研究當然是這樣,不然得出錯誤結論,以此為基礎指導工作,得出多大亂子。”林老爺子殺好魚,轉身去蒸飯,忙活完才勾起爐蓋,放上鐵鍋,先倒油熱鍋。

“你給翻譯的那幾本書,回頭出漢語版的,你也有署名吧?”白老頭牙口還行,哢嚓哢嚓啃蘋果一點問題沒有,就是蘋果皮有點韌,全被他吐了。塔米爾這孩子有勁、勤快,唯一的缺點就是切蘋果之前不削皮兒。

“有署名,說我是翻譯出版過程中的特殊專業型校對人員,特殊編輯,特殊翻譯人員。還給我錢呢。”塔米爾笑著在褲縫處擦了擦手,提著褲子就要坐到白老頭身邊跟他嘮嗑,抬頭見林爺爺還乾活呢,又把腰直起來,端了盆在院子地上灑了水,開始掃地。

“挺厲害啊,也算出書了。”白老頭笑著嘖嘖兩聲,“年少有為啊,咱國內現在像你這樣又懂牧業,又懂俄語的人可不多。杜教授對你算很滿意了,有出息啊。”

“嘿,我本來啥也不會啊,可是小梅會,我們一塊兒放牛的時候沒彆的事兒乾,你站在草原上彆說轉一個圈兒,就是轉一百個圈兒,看到的也隻有草和牛。我就說你教我學俄語吧,她就教了我好長時間,還給我留作業呢。”一說到林雪君,塔米爾話可就沒完了。他拄著掃帚站在院子裡,地也不掃了,挑著兩根粗眉毛,眼皮被眉毛拉高,把一雙長眼睛拉得圓溜溜、亮晶晶的,“我才學了幾個月啊,她就開始給我搜刮俄語說明書,俄語報告之類的讓我對著字典翻譯。剛開始我根本整不明白,就一個一個地對詞。

“才能把句子組織明白了,她又讓我用漢語做翻譯,還都要寫下來。”

塔米爾歪著腦袋想起那些歲月,忍不住得意道:

“我每天坐在草坡子上,一邊牧牛,一邊寫東西。

“生產隊來送物資的,一個月最多來兩趟,大多數時候也就一趟。我手裡的本子正麵寫滿了,又寫背麵。背麵也滿了就在字和字的縫兒之間找空隙書寫,實在沒地方寫字的時候,鉛筆也用禿了,就用樹枝在土上寫。

“反正也沒事兒,有時候一天就隻說三四句話,比如跟阿爸阿媽說幾句‘我吃飽了’‘今天吃啥’之類,我就從早上寫到晚上。

“即是學習,也是給自己找點事兒乾。”

說完了又忽然開始嘿嘿笑。

“你傻笑啥呢?”白老頭撇嘴,剛吃到的這丫蘋果好酸。

“小梅說我是學習的天才,哈哈哈哈…”塔米爾說完了便開始哈哈大笑,笑好半天才開始有點不好意思,傻笑兩聲,又開始掃地。

“你學東西是挺快的,這才來了多長時間啊,這裡裡外外的街道都被你走熟了。”白老頭嘖一聲,現在他們這附近哪裡有好吃的、哪裡有好看的,沒有人比塔米爾更懂的。

“這有啥難的,草原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我們也能找著東南西北。那麼大一個草原,往哪裡看都差不多,你在這片兒牧馬,我在那片兒放羊,要是不會認路,都得死在路上。”塔米爾講話時語氣裡滿是自豪,像個洋洋得意的孩子。

白老頭和林老爺子卻聽出了其他:這些在草原上生存的人,實在不容易。

林老爺子的米飯蒸好了,紅燒魚也出了鍋,塔米爾忙丟開掃帚搶著盛飯端菜,又熟門熟路地去取林老爺子的酒,給兩位老人一人倒了小半杯酒。

又炒一盤青菜,加上一疊老醬菜,倆老一少就算開席了。

先夾一筷子醬香的紅燒魚,外皮鹹香多汁,滿口馥鬱紅燒汁,細一抿又嘗到內裡鮮香軟嫩的魚肉,吐出小細刺,口腔裡的鮮香魚肉已與紅燒汁你儂我儂、纏綿一處,享受儘了才舍得吞咽。再捏起小酒杯,‘滋~’一聲嘬一小小口酒,辛辣味一刺激,方才食用的所有味道都被放大。

進食的快-感嘶一聲上腦,倆老頭全仰起頭眯著眼睛喟歎,那個享受勁兒啊,甭提了。

塔米爾一會兒還要回學校,不能喝酒,隻埋頭吃菜吃肉扒飯。怕自己菜吃太多了,倆老頭搶不過他,筷子還是得儘量多往醬菜上叨,這東西夠鹹,有滋味兒,能下飯。

林老爺子看出他不舍得吃肉,雖少言語,卻總默不作聲地給他夾菜。這麼大一小夥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人哪有不饞肉的,無非是極力地克製罷了。

“老林你這手藝是真不錯啊。”白老頭說罷又轉頭問塔米爾,“你老往這兒跑,就是惦記林爺爺這廚藝呢吧?”

“也惦記,不過不全是。”塔米爾端著碗笑笑,“小梅讓我多來陪爺爺,我反正也沒事兒,在這兒也不認識彆人,也沒彆的去處。”

“你還挺聽小梅話的。”白老頭嘖一聲。

“那肯定啊,不止我聽,我們生產隊都聽。”塔米爾挺直了背脊,一本正經道:“大隊長也可聽了,場部陳社長也總聽小梅的。小梅可頂事兒了,知道得多,靠譜。”

“我之前聽小梅她大哥也是這麼說的,咋這麼厲害呢?”

白老頭說‘咋這麼厲害呢’隻是個感歎句,塔米爾卻聽成了疑問句,當即放下筷子擺出說來話長的樣子,要好好給白老頭講解講解:

“小梅說話,誰聽誰好使啊。當初她到了生產隊,遇到大牛巴雅爾難產——”

“哎哎哎,這個我聽過四五遍了,耳朵都要長繭子了。”白老頭忙拍打塔米爾的手臂,製止他的滔滔不絕。

塔米爾臉一紅,回想一下好像是這麼回事,光他自己就在這院子裡說了兩遍林雪君的事跡了,怪囉嗦的。

撓撓臉,他端起碗筷,夾了一筷子菜,就著扒了兩口米飯,腦子裡再次閃現生產隊裡發生的事,不由得還是開了口:

“今年我們那兒的老人預測到乾旱和蟲害時,也想到了一些應對方法,但大家都是土方,到底咋生效的,又能生出多大的效果,七嘴八舌的都不太能說得明白。

“小梅就能把許多事用科學的道理講清楚,把大家的辦法和她的辦法結合,整理成能用的招式。

“……之前我在草原上開設的學校學習,老師也說我聰明,記憶力好,但是好像也沒什麼用。小梅教我俄語後發現我學得快,就給我加大學習量,那會兒她就說,將來肯定有許多俄文的東西大家要學習使用,我會俄文肯定可有用了……之後我就到了北京,在這兒跟你們一起吃飯。

“像我這樣的人還多著呢,小梅說托婭手臂細又長,手指靈巧,天生是做手術的料,不僅教托婭給牛做直腸檢查,還教托婭開刀縫合,讓托婭在大食堂的豬皮上練手。

“小梅發現我們那兒一個小孩會畫畫,給他買了好多畫畫的東西讓他學,他的畫還跟小梅的文章一起登過報,拿過畫稿稿費呢。

“跟著小梅同一批的知青,有跟著小梅學會認中藥,管起我們生產隊藥櫃子的。

“有被鼓勵著去大食堂當司務員的,還有個學習木匠活,也想寫文章,小梅建議他去觀察鳥巢,寫一個人類房屋建築能從鳥類房屋建築中學到什麼的文章,也登了……”

塔米爾絮絮地念,說著說著忽然抬起頭,捕捉到一些詞句,頗為鄭重道:

“小梅不僅來草原上給牛羊治病,還給我們帶來了新的視野和思路……”

他低頭嘶聲陷入思索,琢磨來琢磨去就是組織不好語言。

林老爺子忽然開口:

“……她打開了好些年輕人的人生。”

“對對對,就是這樣!”塔米爾激動地忙點頭,抓住林老爺子的手腕,彷如遇到知己。

林老爺子不知什麼時候已放下了碗筷,隻捏著小酒盅凝神聽塔米爾講小梅。

被塔米爾沒大沒小地抓住,他難得地沒有嘮叨對方。老人家正沉浸在塔米爾的話和自己情緒中,哪有空管臭小子是不是在瞎興奮啊。

抬起頭,他一直收著的表情裡逸散出強烈的驕傲,幸福感隨酒液一起在體內奔騰。波動的情緒也像他的酒一樣,濃鬱,辛辣,令人熱血沸騰,仿佛重返了青春。

白老頭說笑的表情也漸漸收攏,聽到最後,不由得輕聲慨歎。

油然而生的情感,能讓塔米爾這樣不以漢語為日常語的孩子表達能力大幅度提升,白老頭也體會到了某種東西——塔米爾強烈的,想要好好在彆人麵前誇一下林雪君,渴望其他人像他一樣認同、尊敬、喜愛林雪君的那麼一種情感。

轉頭望向老林頭,果然紅光滿麵,一臉得意快活。

但難得的,白老頭絲毫不會因為老林有這樣一個孫女而感到嫉妒。有一些優秀,不令人酸,隻讓人感動和羨慕。

它不會踩踏他人,卻會令人感到振奮。

“小梅是個好孩子,會有大出息的。”白老頭歎息一聲,朝老林頭舉杯,“祝孩子們都鵬程大展,做出點名堂來。”

林老爺子翹著嘴角沒有講話,卻把酒杯舉得高高的,啪一聲跟白老頭好好碰了個杯。

飲罷這一口酒,白老爺子轉頭見塔米爾美滋滋地看著他們倆老頭,嘿一聲笑,拿筷子尖兒隔空點了點塔米爾,撇嘴道:

“你小子比小梅她親哥吹得都好。”

“怎麼是吹呢,誇。”塔米爾當即糾正。

“陳述事實。”林老爺子再次糾正。

“哈哈哈,行行行,我說溜嘴了,我自罰一口酒。”白老頭哈哈笑罷,獨自舉杯,獨自淺酌。

放下酒杯與對麵一老一少對上眼,仨人都不由自主哈哈笑起來。

春風呼呼地吹,為北京城帶來了全世界最會誇林雪君的人,‘梅吹’一號,塔米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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