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盼你莫要性子也隨了李姨娘。”裘慎眼中閃過一抹痛恨之色。
“絕不。”裘怫很少激動,但這一刻,她語氣的激動,就像爐上沸騰的水,又像爐下燃燒的火。
這回輪到裘慎被她驚著了,萬沒想到裘怫竟會這樣的激動,忙道:“我隻是隨口說說,你彆激動。”
裘怫又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的,長姐,你放心吧。”
是隨口一說,但卻不是隨便一說,這是嫡母和長姐心裡壓著多年的擔憂,今日,卻被長姐隨口給道了出來。
裘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片刻,親手給裘怫倒了一盞茶,端過來,倚著裘怫旁邊的椅子坐下,道:“卿卿,你彆多心,我原是想讚你模樣兒越發長得好了。”
裘怫吃了口茶,才道:“長姐喚了我來,總不會是為了誇我吧,在長姐麵前,我可一向是自慚形穢的。”
裘慎失笑,道:“你這張嘴……罷了罷了,說正事。”頓了頓,笑容又斂起,神情微微黯然下去,“卿卿,那個故事……真的沒有後續嗎?”
裘怫低頭轉動茶盞,看著微晃的水麵和舒展開的嬌嫩葉芽,半晌,悶悶道:“長姐對這故事結局很好奇?”
“就像你先前與我說的,抓心撓肺,總是牽掛著。卿卿你這麼聰明,不如推測一下,依你想來,這故事該是什麼樣兒的結局?”
“我又不是書中千金,又哪裡知道結局。”裘怫左顧右盼,隻是不看裘慎。
裘慎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的臉蛋轉過來對著自己,道:“卿卿,我知道你腦子好使,你幫我想想,你若是書中千金,麵臨那樣的境地,她該如何是好?”
“芊芊弱女,又能如何,要麼認命,要麼任性,認命就嫁人為妾,任性就鬨,鬨個天翻地覆,兩敗俱傷,總歸,沒一個是好下場。”裘怫恢複了往日的木訥之色,不帶半分同情的說著她的猜想。
裘慎的臉色微微發白,道:“難道不能勸嗎?也許她與外祖家的長輩們好生商議……又或是逃,與她母親一樣,出家做了姑子……”
“長姐屋裡的書,半點不比我屋中的少,隻是多是典籍,想是少有雜書,有空時,長姐不妨到我屋裡取些雜書看看,想來便不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了。”
裘慎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是天真了,與人商議,總得彆人心裡真的關心、重視你,才有商議的餘地,富貴榮華迷人眼,亂人心,心都亂了,又哪裡還會看得見血脈親情。至於做姑子,那更是個笑話,沒有娘家人撐腰,做姑子也是隻有被人欺壓的份兒。
隻是……隻是……她真的希望還能有兩全齊美的路可走,難道真的不行嗎?
“長姐何必自欺人,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書中千金若想有條出路,唯一能靠的,唯有她母親,她母親才是真正能為她做主的人,隻是書中千金的母親太過軟弱,不能承擔為人母的責任,這才導致千金求告無門,若是她母親堅強些,能頂得起門戶來,千金也是秀才女,那秀才生前也有同門,也有師長,也有知交好友,哪裡就尋不得一人來做主,何至於淪落到隻能任由外祖家來擺布的地步。隻可惜,她是閨中女,無法拋頭露麵求人訴情,唯有她母親能替她出麵。”裘怫輕聲的分析著。
讀書人講究的,是氣節,是禮法,秀才的女兒給人作妾,丟的不是秀才一家的臉,而是所有讀書人的臉,書中千金不是求告無門,而是根本就出不得門,隻有那秀才娘子,她的母親,才能向秀才生前的那些同門、師長、至交好友們尋求幫助,鄉紳家縱是再有心拿外孫女去巴結權貴,也要顧及影響,不好得罪讀書人的。
裘慎若有所思,她聽出了裘怫的意思,和點妝一樣,也是讓她去勸母親,隻不過點妝是想她勸母親打消離去的心思,而裘怫恰相反,是讓她勸母親堅定離去的心思。不想被太夫人算計擺布,就隻有早早的離了伯府,自己當自己的家,自己做自己的主,否則,若有一日真遇到了書中千金那樣的事情,連伯府的大門都出不去,又哪裡能尋得到一條生路。
“我明白了,你且去吧,我……再想想。”
“那……長姐,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