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衝山一時間啞口無言。
大明朝考校的是八股文章,便是連四書五經想要弄明白應考無虞都嫌費勁,剩下的時間也都放在禮、樂之上了,哪兒來的那麼大精神再去搞什麼射、禦、數之類的?
祝大郎見陳衝山不出聲,又接著道:“你看,你們總是說自己是君子,可是連五經六藝都不會,還扯什麼君子?要我說,還是這《金瓶梅》好看。”
金瓶梅的地位,大概也就是相當於網絡作者之於傳統作者,向來是不怎麼被文人瞧得起的,尤其是陳衝山這般讀書讀傻了的。
聽到祝大郎提起《金瓶梅》,陳衝山怒道:“陳某學藝不精,自然不佩稱之為君子,可是閣下也犯不上拿《金瓶梅》來取笑陳某!”
祝大郎乾笑道:“他娘的,這不是怕你一路上無聊,尋思著讓你多看看書,順便也學習學習麼。”
見陳衝之依舊怒目而視,祝大郎又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岔開:“話說,你老兄家裡有田幾何?年入幾何?可曾娶妻?”
陳衝山斜著眼睛道:“這算是你祝大郎問案麼?答的好了給書看,答的不好了挨刀子?”說完之後,陳衝山又譏笑道:“都是明白人,你跟我玩甚麼詩與刀?”
祝大郎乾笑道:“你瞧瞧,這就沒意思了吧?咱好心好意的跟你聊聊天,可你呢?”
陳衝山算是見識到了這祝大郎不要臉的一麵,乾脆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
祝大郎卻也不惱,乾脆在陳衝山旁邊一呆,就地休息了起來。
反正聊天不是自己的目的,自己隻要保證這陳衝山能活著到鳳陽就行了。
一路行來的崇禎皇帝通過錦衣衛的奏報,知道這些破事兒,不管是南京的還是衡州的,崇禎皇帝統統都知道,隻是並不放在心上——老子就是頭鐵刀子快,不服的儘管來試試。
但是崇禎皇帝的這種牛逼作風到了鳳陽皇陵的時候就沒再牛逼起來——到了老祖宗的地盤上,怎麼著也得老實一點兒。
祖陵,也就是皇帝皇陵位於鳳陽縣城南十五裡,開國洪武皇帝朱元璋為其父母和兄嫂而修建,洪武十二年竣工。
洪武二年,薦號英陵,後改稱皇陵,主要有皇城、磚城、土城三道,殿宇、房舍千餘間,陵丘、石刻群等。
明皇陵與南京明孝陵為同一製度,雖非帝王之陵,但“宮闕殿宇、壯麗森嚴”,享殿、齋宮、官廳數百間,皇陵碑文為朱元璋親撰。
這麼牛逼的地方,哪怕是崇禎皇帝再怎麼樣兒囂張,也得老實一些才是。
更何況,根據《大明會典·仁祖陵》條規定,凡官員以公事經過者都要謁陵,崇禎皇帝身為大明天子,路過鳳陽不來看看自己家的老祖宗,這事兒怎麼著也說不過去。
不去也行,撐死了擔個不孝的名聲——可是偏偏這是大明,不是後世。
就算後世打爹罵娘的貨色有的是,孝這個深深的刻在中國人骨子裡的字仍然決定了孝敬父母長輩才是主流。
更不用說現在的大明了,不管是誰,一旦背上個不孝的名聲,那可就真是頂聲臭十裡了。
哪怕這個人是皇帝。
拜謁完了皇陵,也就是仁祖陵之後,崇禎皇帝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這祖陵在原本的曆史上好像被張獻忠給刨了!
不過幸好,現在張獻忠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結果跑到了遼東投奔了毛文龍,一門心思的死磕建奴去了。
這一點,也算是讓崇禎皇帝能高興一些的消息。
而讓崇禎皇帝不高興的,則是差不多等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桂王朱常瀛才從衡州跑到了鳳陽。
又一次跟著桂王拜謁完了祖陵之後,崇禎皇帝才在行宮招待了桂王朱常瀛。
而酒宴過半後,崇禎皇帝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將朱常瀛嚇得摔了手中的杯子:“桂王叔,你說朕是不是對於宗室太過於苛責了?”
朱常瀛心道苛責不苛責的關本王屁事?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
可是這話,朱常瀛委實沒有膽子當著崇禎皇帝的麵說出來,實在是福王朱常洵前車之鑒不遠。
略微斟酌一番後,朱常瀛才拱手道:“陛下何出此言?臣說句大逆不道的,原本的藩王都是些有名無實的王爺,實際上倒比不得海外那些小國的國主來得自在。
陛下許了各個藩王自行海外開國,原本就是天大的恩典,又有誰能說陛下苛責?”
崇禎皇帝歎道:“朕也難啊,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管怎麼樣兒,朕的這心裡,委屈啊。”
你還敢再不要臉一點兒不?
因為崇禎皇帝的裝逼如風而蛋疼無比的朱常瀛肉疼了半天,才拱手道:“陛下何必在意這些?左右不過是一些無恥文人在亂傳罷了,臣一路行來,坊間百姓哪個不在傳陛下天恩高厚?”
崇禎皇帝這才嗯了一聲,開口道:“皇兄大行的早,撇下這江山壓在朕的肩膀上,朕有些時候也是真的累啊。”
朱常瀛心道得了吧,老子不跟你玩了,再這麼玩下去,老子非得猝死不可。
打定了主意之後,朱常瀛又對著崇禎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有個不情之請,萬望陛下能恩準。”
崇禎皇帝笑道:“桂王叔這是說的哪裡話,咱們可都是一家人。桂王叔有什麼要求儘管跟朕提,隻要朕能答應的,一定答應就是了。”
沒錯,你能答應的你就答應,你不能答應的就說老子讓你為難了,到時候老子就得把自己說的話收回來,還得跟你請個罪什麼的,你這算盤打的可真他娘的好。
老朱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