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抓著張氏的手:“是我對不起你們,這些年,我疏忽你們了。”老夫人眼角也掛著幾滴淚,她這麼些年,的確沒怎麼走出來。
這些寡婦們一人失去了一個丈夫,她卻是同時失去了三個兒子啊!
張氏和寡婦們都低哭,老夫人擦乾眼淚,話語驀地一轉:“我真真沒想到,我們府裡還能有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指著盛明歌,侯夫人見狀哀求道:“明歌她……”
老夫人道:“寡婦?”
她朝眾人道:“我從來不知道,是寡婦是一件這麼丟人的事情!我也是寡婦,我丈夫去打匈奴,沒有我這個寡婦,你們能有這麼好的日子過?”
她把張氏等人攬在懷裡:“這些都是寡婦,她們的丈夫死在戰場,給你們賺來了平靜的生活,侯爵的榮耀,她們丟人還是你們丟人?”
老夫人仔仔細細看著盛明歌:“你自稱是侯府嫡女,你上過一天戰場?你為侯府做過一件事?沒有這些寡婦,你是什麼侯府嫡女,你有什麼榮耀,你告訴我。”
老夫人示意婆子們把盛明歌的嘴給放開,盛明歌的臉又紅又腫,她也想反駁,可惜根本反駁不了。
她的榮耀,她是侯府嫡女……可是侯府領兵起家,她沒有帶過一個兵,甚至於,侯府的榮耀裡有她一直看不起的寡婦的丈夫的功勞。
她是父親的女兒……可是父親的女兒有很多。
這讓盛明歌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她一直就覺得她尊貴無比,侯府嫡女怎麼能不尊貴呢?今天老夫人卻告訴她,你得到的一切,都是躺在祖宗屍骨上才能得來,你有什麼資格談尊貴?談榮耀?
“母親,明歌她還太小了,她不懂事,母親……”侯夫人跪在地上哀求老夫人。
老夫人道:“她不懂事,那你這個做娘的懂不懂事?她這樣的想法,你這個做娘的會不知道?”
侯夫人這便說不出話來。
不可否認,她也一直瞧不上那幾個寡婦……她在心裡瞧不上,但是沒想到明歌會說出來啊。
老夫人罵了這幾句,稍微平靜了些:“算了,把她送去鄉下的莊子裡養著吧。”
“母親!”侯夫人一個激靈,送去莊子裡?
一個好女孩兒怎麼會被送去莊子裡,莊子那裡都是些莊稼漢,明歌這樣小的年紀,不說彆人會不會嘲笑她,萬一那些粗人覬覦明歌可怎麼辦?
“母親,明歌罪不至此啊!”侯夫人哭道:“明歌,快給你祖母道歉,給伯母們道歉。”
盛明歌也害怕極了,下意識要跪下去,被身邊的婆子們緊緊拉住。
老夫人麵無表情,侯夫人哀求不動,見外麵進來了宣平侯,馬上過去求道:“侯爺,明歌不能去鄉下莊子啊,侯爺,明歌也是你的女兒……”
宣平侯本不知來龍去脈,聽人解釋是老夫人要送盛明歌去莊子後,神色複雜地看了眼盛明歌,道:“那就送過去吧。”
宣平侯的話令侯夫人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想到宣平侯如此無情。
老夫人倒是點頭:“總算你沒昏了頭。這等不敬祖宗,隻知惹禍的女兒,我們侯府養得起,但是一個心比天高,還想要嫁到太子府的人,我們就養不起了。”
“盛遠,你仔細想母親說的話,這兩母女為了她們自己的榮華富貴,有沒有把你的處境放在眼裡過?”
這麼蠢的盛明歌,侯夫人難道不知道她蠢?但也想著用侯府的權勢為她保駕護航,盛明歌哪怕當了皇後,侯府的權勢也不會再更進一步,但如果盛明歌出了事情,整個侯府都要受牽連。
侯夫人此舉,是用整個侯府的力量來保她的女兒。
老夫人的話讓宣平侯一下起了滿身冷汗,可憐他在官場浸淫多年,看事情居然不如自己的老母。
而且,這一次盛明歌給他獻計,他又為陛下獻計,陛下沒有懲罰他獻了愚蠢的計策,惹得官場動蕩,但是陛下到底是怨他的吧……哪怕是陛下親自下的計策,可誰又會怪自己呢?
更可怕的是,這一次查處隴□□係的官員時,居然查出了大司農的失職。而大司農和太子風Z交好,也就是說,隴□□係也許有風Z的人。
這些日子,宣平侯以為盛明歌和太子的婚事板上釘釘,多和太子交好,也深為折服風Z的能力,可現在,他自己獻的計策居然波及到了太子。
太子黨派中的其餘人如何看待他?太子又能抵擋得住那些人的口舌嗎?
其實,這正是盛如意計策裡的第三環――風Z欲用姻親關係和侯府綁定,他們之間關係親密,盛如意想用手段對付他們十分難,所謂疏不間親。
可是,如果他們自己人對付自己人呢?於是,盛如意用了一招反間計――
讓盛明歌獻策宣平侯,宣平侯親自把太子派係的官員拉下馬,隴右官場涉及到的人非常多,哪怕是皇帝,也隻會殺隴右直係官場的人,其餘那些和他們沾親帶故的,皇帝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敢全部殺完。
而這些人――將對宣平侯非常不滿。
他們不滿宣平侯,太子還會那麼毫無阻力地和宣平候府結為姻親嗎?他們連合作關係都會受到影響,更彆提結為姻親。盛明歌更是將自己在政見上的短板暴.露得一乾二淨。
這就是盛如意的計策,她要破壞一個事情,就從根源處破壞得乾乾淨淨,而非做些什麼讓風Z不喜歡盛明歌這樣愚蠢的、容易被情緒左右的事。
此事按下不表。
風顯春風得意走出皇宮大門,正碰上風Z,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風Z也清冷矜持,沒有一絲失態。
風顯笑道:“皇兄倒是清閒,臣弟近來太忙,就不和皇兄敘舊了。”
風Z頷首:“隨意。”
隴右官場……確實麻煩,隴右官場那群人做下這等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風Z本來要慢慢肅清他們,他親手肅清時保下大司農,再讓大司農將他的人舉薦入隴右官場……那麼,這個保衛京城的隴右文官係統,將徹底成為風Z囊中之物。
隻是沒想到,這件事忽然被牽連了出來,導致他想要舉薦的人不能再通過這樣的手段安插進去,得想其他法子……
麻煩,宣平侯府的事更是麻煩。
風Z慢慢梳理腦中的一切,他十分好奇,誰給風顯獻的計策
風顯這麼個匹夫,謀臣也沒有幾個,在月前還是個主張安置災民進京城、隴右等地的蠢貨。他得了哪位謀士?